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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的引导下和众人一起行礼。

    “恭请母亲身体康泰。”

    “恭请祖母身体康泰。”

    祖母淡淡地笑着让众人起身,又让身边的杜嬷嬷奉上香茶,两家人分别坐定。

    父亲是侯爷,二房便坐在更尊崇的左手侧,大伯父和大伯母则在右手侧落座。冉念烟和大房的堂姐堂兄打横坐在祖母身边的长杌子上,一边吃着点心匣子里新出炉的藤萝饼,一边听大人说话。

    祖母先向大伯父问过了今年田庄上春耕的事,话题又七拐八拐绕到三叔父的举业上。冉念烟上辈子对这个三叔失望透了,不愿多听,垂下头看自己绣着海棠花的鞋面。

    其实,她是有些紧张的,因为身边就坐着年长她六岁的堂姐,定熙帝的原配皇后冉念卿。堂姐在弥留之际再三嘱咐她,一定要照顾好萧韶,她答应了却没有做到。

    轻轻叹了口气,却觉得有人盯着自己,她一抬头,正和五岁的堂兄冉珩对上眼。他身上穿着百衲的童子衫,红黄蓝绿的小菱格看得人眼花缭乱,头上剔得光溜溜,只在头顶留了一片桃儿似的碎发,眉心还点了颗胭脂记,活像年画上抱着年年有余牌子的善财童子。

    原来令京城无数少女心碎、风流倜傥的国舅爷冉珩也曾打扮得这么滑稽。

    冉珩看堂妹对自己似笑非笑,也对她挤眉弄眼。

    冉念烟骨子里是个大人,知道他们的小动作是瞒不过大人的,摇头示意冉珩不要再闹了,可他显然没懂,好奇地拉她的衣角,冉念烟索性别过头去。

    祖母身旁的杜嬤嬤已经斜眼看向他们。

    冉念烟小声说了句“安静”,就往堂姐怀里躲。冉念卿搂着小堂妹,无奈地把弟弟推开,投去一记警告的眼神,冉珩这才努嘴作罢。

    “竣儿若能通过今年的秋闱,到了明天大比,金榜题名也是指日可待。”祖母并没理会身后小孩子们的把戏,依旧不徐不疾地说着话,“可难就难在今年秋闱的主考官是寒门出身的程敏贞,对勋贵子弟入仕一直颇有微词,不知会不会影响竣儿。安绥,你今秋可还在京中,能不能寻人探探程敏贞的口风?”

    安绥是父亲的字,祖母只会对三叔父称呼小名,父亲和大伯父都称表字。

    父亲一愣,轻咳一声,“呃……秋冬正是草原风雪大作的时节,突厥人饥寒之下时常入关劫掠,儿子恐怕要提前回宣府驻守。不过程敏贞的口风还是可以打听的,儿子这就命人网罗他的亲信,请母亲放心。”

    祖母听他如此保证,满意地点点头。冉念烟却发现,母亲的脸色突然凝重了几分。

    ☆、第三章

    母亲这是怎么了?

    她知道母亲在待人处事上还算大度,纵然祖母偏向三房,母亲也绝不会在帮三叔完成举业这件光耀门楣的事上斤斤计较。

    难道是为了出征的事?

    站在门口的丫鬟文笑走上前毕恭毕敬地禀报:“老夫人,花厅里摆好晚膳了。”

    冉念烟暗笑,原来那里放着个人不是光为了摆设。

    祖母问:“三爷回来了吗?”

    文笑道:“前府的人没过来通报,应该还在路上。”

    祖母道:“那就再等会儿,你们说呢?”

    祖母都这么说了,在场的人自然不会反对。过了一刻钟,一身白襕衫的三叔才姗姗走来。和大伯父还有父亲不同,十七岁的三叔父全然一副书生气,一眼望去就知道是个胸无城府的二世祖,面色白净,双眸晶莹,清癯文弱,光看样貌倒和祖母有九分相像。

    “见过母亲。”他匆匆行了一礼,就笑着坐到祖母身边,抱起冉珩和冉念烟,一人亲了一口,冉念烟想躲却没躲开,肉嘟嘟的脸蛋被结结实实亲了个正着。

    “来,孩子们,吃糖!”说着,三叔就从书箱里抓出一包桂容斋的什锦糖果,三个孩子一人手里塞了一把,又帮祖母剥了一枚。

    冉珩很是高兴,就要塞进嘴里,却被冉念卿打了一下,这才放下糖,巴巴地望着大伯母。

    大伯母娘家姓葛,是为宫廷采办的皇商,桂容斋就是葛家的百年老铺,专营糕点果子,还未迁都时就在旧都金陵做生意,先皇御宇时下令江南富户北迁,葛家就在其中。

    大伯母虽是桂容斋的姑奶奶,却从不纵容儿女吃甜食,也不准别人私下给,可见她的家教之严格。

    冉念卿很听大伯母的话,可冉珩就不一样了,每天盼着来慈荫堂请安,好放开了吃零嘴儿,反正是祖母给的,大伯母不敢拿他怎么样。

    “娘,三叔给的,我能吃吗?”冉珩奶声奶气地问。

    众人面前,大伯母只能点头,讪讪道:“桂容斋在南城,和国子监隔了半座城呢,三叔还特意绕了远路?”

    三叔笑道:“同窗送的。我知道大嫂管孩子管得严,可在细枝末节上管太多就是矫枉过正,适得其……”

    “竣儿!你才多大,才经了多少事,何曾知道鞠育之恩,生养之苦,敢在你嫂子面前对教养哥儿的事指手画脚?”祖母皱眉打断了他。

    三叔一脸扫兴。

    其实他这番话不是对大伯母说,而是在旁敲侧击提醒母亲别总拘束自己,连大伯母都听懂了,垂下眼帘置身事外,祖母怎能听不出。可毕竟是最爱的儿子,三叔涎着脸说几句嘴甜的话,祖母也就笑逐颜开了。

    用过晚膳,从慈荫堂回来已快到戌时。

    母亲让琼枝把冉念烟抱到房里,围上围兜喂她吃饭。

    慈荫堂的饭桌上其实没什么冉念烟能吃的东西,她不过两岁,吃不了大人的食物,另要准备肉、菜、米糊熬成的粥糜,到祖母那儿去本来就是走个过场。

    小孩子吃饭难免会蹭的到处都是,等琼枝把她收拾得干干净净,母亲才抱着一身光洁鲜亮的女儿玩耍。

    毕竟还是个小孩子,容易困倦,冉念烟已经打起了哈欠。

    母亲见女儿没什么精神,就把她放在一旁的小床上,叫自己的陪嫁嬷嬷郝氏过来说些体己话。

    郝嬷嬷见小姐躺在床上打瞌睡,用手指逗她她也不理,笑道:“还在怀抱里,就每天都要去慈荫堂请安,累坏我们小姐了!”

    母亲苦笑道:“婆婆是翰林世家出身,规矩真不是一般的大,就连咱们镇国公府里也没这么大的规矩。二哥家的希哥儿、泰哥儿,还有已去的三哥家的安哥儿,哪个成天去太夫人房里陪大人们杵着?”

    若是以前,冉念烟说不定要在心里和母亲一起讨伐祖母,可上辈子入宫后,皇帝缠绵病榻,许多政令都是她这个皇后和首辅谢暄共同拟定的,他是不世出的大材,有识人之明又有容人之量,和他相处久了,冉念烟的心态也今非昔比。

    做事要有目的性,对于改变不了的事却非要纠结,只会让自己变得短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