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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片素白,是残雪夹杂着白幡在朔风中翻舞。

    镇国公府也不例外,大门的匾额前已挂起了素白的孝帘,冷凝的颜色让人心头升起哀戚与不祥。

    大人们要准备国丧的事,尤其是命妇们需要入宫祭奠,奶娘怕冉念烟在车上颠簸一夜,身子疲乏,抱着她回到梨雪斋,路过嘉德郡主的崇礼堂,门扉虚掩,空无一人,只有一个刚留头的小丫鬟站在门前木然地张望。

    梨雪斋里,琼枝正把绛纱灯换成白灯笼,郝嬷嬷颇为不满,道:“夫人还有身孕,满眼白纷纷的,不吉利。”

    琼枝踩在凳子上,一边够那挂灯笼的铁环,一边道:“百官之家百日之内不得欢宴嫁娶,七七四十九日内禁屠宰,服丧三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郝嬷嬷道:“话虽如此,还是要忌讳些,正房门前宁可不挂灯笼,也别用白的。”

    正说着,就见奶娘一行人回来了,郝嬷嬷笑着迎上去,将冉念烟抱到正房里,到了门前思索片刻,还是让她下地自己走,免得夫人见了疑心。

    冉念烟坐在母亲床前,不知是阳光的缘故还是母亲的气色的确有改善,看上去比离开前康健许多,问过了安,她亲自喂母亲喝下补药,又让喜枝将从别院带回来的瓜果切好,劝母亲吃了两块,水果性寒,也不敢让她多吃。

    这些事做完,看着母亲闭眼假寐,奶娘让她也回房休息片刻,午饭前再起身,冉念烟摇摇头,走出了正房。

    “还有别的事情,请院里的人都到我房里来。”

    冉念烟的命令让众人吃了一惊,想不通这个六七岁的小姐要玩什么花样,不过毕竟是主家,大家都依言去了,从资历最高的郝嬷嬷到琼枝喜枝几个大丫鬟再到使唤的小丫头,十二三人几乎占了半间屋子。

    冉念烟先让她们一一说了这些日子都做了什么,众人如实说了,并没什么逾越之处。

    冉念烟听后,只留下郝嬷嬷和琼枝喜枝三人。

    琼枝喜枝倒好,郝嬷嬷显然有些不自在,她偌大年纪,被一个小姑娘支使着,难免自恃年高。

    冉念烟并没理会,直接问道:“侯府前些日子送来的账册,夫人可看过了?”

    郝嬷嬷道:“夫人身子不好,没敢让她过目。”

    冉念烟点头道:“账册收在什么地方?”

    郝嬷嬷示意琼枝取来,亲自送到冉念烟手里,一页页翻开,指着上面的条目,笑道:“小姐会看这账本吗?”

    冉念烟道:“若有不懂的,会向嬷嬷请教的,快到中午了,该去厨房看看夫人的草药粥熬好了没。”

    郝嬷嬷知道这是让她不要多此一举,她搓了搓手,回身告退了。

    冉念烟唯独留下喜枝,喜枝不知是福是祸,屏息凝神,等着小姐发落,却听她道:“喜枝姐姐今年也有十七岁了?”

    喜枝道:“是的,我是丁酉年生人,劳烦小姐记挂。”

    冉念烟道:“如今夫人身子不好,也不顾上你们的终身大事,我听说十月怀胎,过后又要调养大半年,等到后年夏天,姐姐可不就是十九岁了?”

    喜枝肩头一颤,道:“奴婢要一辈子服侍夫人小姐。”

    冉念烟道:“我母亲对姐姐一向很好,我若不为姐姐考虑,将来母亲身子大好了,责怪我是小事,悔恨自己的疏失就是我的不是了,我知道姐姐气性高,我也不懂事,只要是姐姐觉得好的人,我便没有二话。”

    喜枝话虽这么说,年纪一天大似一天,也盼望着找个可心的人托付下半生,当下跪地道:“若有吩咐,奴婢万死不辞就是了,不敢和小姐提什么要求。”

    冉念烟明白,她这是答应了。

    “我哪敢让姐姐为难,不过是请姐姐把母亲不愿说的事和我说说——母亲怜爱我,许多事不愿让我知道,可我也想为她分忧,尽子女之责。”

    喜枝道:“小姐纯孝,夫人是有福气的,这样的善事奴婢岂敢不从?”

    冉念烟扶起她,笑道:“尤其是薛氏那边的人过来传信,千万要说与我知。”

    喜枝道:“就在小姐离开的这几天里,薛谨的媳妇就来过一次,说是……”

    冉念烟道:“说什么?”

    喜枝嗫嚅道:“说是侯爷去过一次,给了些花用。郝嬷嬷不敢让夫人知道,说这是薛谨的伎俩,讹诈母亲给他钱的。”

    冉念烟想起了账本上的亏空,略觉异样,却笑着拍拍喜枝的手,道:“郝嬷嬷的猜测有道理,喜枝姐姐不要说出去,叫母亲平白烦忧。”

    喜枝应下,冉念烟赏了她一碟水果,见她吃完了才放她离开,不让她带出去,免叫外人察觉。

    若说稳妥,冉念烟更信任琼枝,可惜她私心里不希望琼枝过早嫁出去,喜枝人虽粗笨些,却也足够忠心。

    待她离开后,冉念烟才把两本账册藏在炕柜里,钥匙装在随身的荷包里。

    因为国丧的缘故,今年的春节也没有往年万家欢腾的喜庆,大人们不敢热闹,孩子们尚可关起门来聚在一起玩乐。女孩子们少了可供攀比的新衣裳、新首饰,顿觉少了许多乐趣。

    最无奈的是徐安则,刚脱下家孝,又穿上国孝,三年之后又三年,他的童年就像被素白填满了,别人都觉得这身麻衣粗糙难受,只有他习以为常。

    若说喜讯,大概就是谢氏随丈夫柳修承回京,柳修承调任太子少詹事,不需再离京,谢氏将来能长留京城,对母亲来说再好不过。

    ☆、第三十三章

    因奉太后梓宫入山陵的缘故,虽已封印, 衙门里依旧忙碌, 尤其是礼部、工部、太常寺、光禄寺这些和丧礼直接相关的, 京营官兵亦要负责卤簿仪仗,整整一个月未曾见过徐衡的身影。

    作为徐衡的副手,冉靖也是公务缠身,倒比在边城时更提心吊胆,终于在正月过后积劳成疾,在徐衡的劝说下回家修养几日。

    忙碌时尚可借着公务分散精神,一旦静下来, 看着院中清冷孤寂,此时积雪已化, 地上满是海棠的枯枝,想起数月前娇妻爱女环绕身旁, 现在独自饮下碗中苦药,不免心思低迷, 只觉得头上痛若擂鼓,昏沉间也不知过了几个白天黑夜, 混沌地睡去倒比清醒地懊悔要好受些。

    冉端见弟弟萎靡不振,延挨下去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劝道:“弟妹心里也未必好受,虽不明说,却是等你亲自接她回来,你为何迟迟不去?”

    冉靖道:“朝夕相处多年,我还是明白的,她若是真想回来,当初就不会走。”

    冉端暗道,你这媳妇,哪个月不回几次娘家,普天下也就只有你当回事了。

    他道:“别的不说,至少要把盈盈接回来,她是你嫡亲的女儿,断没有在外家长住的道理,何况……说句直白些的话,老太太的身子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