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语,冉念烟怎么好受她的礼?不如先行趋上近前,也可一试冉念烟的深浅高低——如果拦下了,那自然有几分见识;如果坦然受了这一拜,素瑾也就明白了。
此时,素瑾一边说了些夸赞之言,一边暗中点头,一个垂髫少女竟能明白自己的心意,倒是可造之材,只是这般谨慎细微的心思,来日万一不用在正路上,不免令人冷汗直下。
素瑾道:“平日常听郡主说起,有个极伶俐的外甥女,如今总算见到了。”
溶月已搬来一只绣墩,冉念烟和素瑾并排坐下,不失腼腆天真地道:“姑姑抬举我了。”
见到女儿知礼,徐问彤十分满意,招手道:“盈盈坐到我这儿来。”一面搂过害羞得直往自己怀里藏的女儿,一面对素瑾道,“你方才说郡主邀我过去,正巧盈盈醒了,带着这孩子一起去吧,她们娘俩也许久未见了,一起热络热络。”
素瑾姑姑心中转了一千个弯,放在面上的,却是微笑着把头一点,道:“如此再好不过,夫人小姐几时准备妥当了,我们随时恭候。”
冉念烟道:“上次说要托人捎给舅母的阳羡茶,这回可以亲手送去了。”
徐问彤笑道:“亏你还记着,我都差点忘了。行了,又不是入宫觐见,没那么多好准备的,姑姑稍待片刻,我们这就随您一起过去。”
素瑾点头应下,随后便跟郝嬷嬷到屏风后的外间吃茶。
虽然相互看不见,却只隔着一架乌木屏风,那是东阳的师傅的活计,东阳木雕甲天下,最讲究镂错精巧,纤薄如纸,莫说隔着屏风说话,就是一丝衣料摩擦的响动,里外两间都听得十分真亮。
徐问彤让随身伺候的紫苏留下帮自己整理衣鬓,冉念烟给溶月使了个眼色,这丫头愣了一晌,很快领会其中意思,主动要去次间找那盒阳羡茶,先摸索半晌,出来后对正站在水银穿衣镜前整理襟袖的徐问彤道:“夫人可还记着那盒茶叶放在哪,奴婢怎么找不到了?”
紫苏也是冉家带来的人,当时还是个孩子,如今大了,性子还算柔顺,就留在夫人身边伺候着。
紫苏道:“就在妆台旁点金漆的小橱子里,你找过了吗?”
溶月道:“真是奇怪呢,我也记得在那,却没瞧见,是不是姐姐又换了地方?”
徐问彤一扭脖子,躲开紫苏帮自己整理金纽扣的手,颇为不耐地道:“是放丢了,还是你没瞧见?我房里几时出过这样的乱子?”
冉念烟赶紧上前扶住母亲,道:“那橱子我见过,虽很精巧,可不知怎的,东西放在里面很爱落灰,兴许是哪位姐姐也发现了这个毛病,又想着是送给郡主的,就换了个更妥帖的地方?”
她又回头对溶月道:“别的地方可找过了?”
溶月道:“大致看了一下,不敢乱翻夫人的箱箧。”
冉念烟拍拍母亲的手,似在帮她消气,“看吧,也不是溶月的错处,还是娘规矩大,谁敢造次呢,也难怪她们办事有些迂,横竖为了不出错而已。”
母亲刮了一下她的鼻尖,笑道:“得得得,体己话都被你说了,我倒成坏人了,我倒要进去看看,那麻雀胃似的小屋子,一盒子茶还能藏进墙缝里不成?怎么就找不到了!”
冉念烟给溶月使了个眼色,让她到外间和素瑾姑姑打声招呼,虽然素瑾必然听到了原委,可该有的礼数还是免不了。
那盒八角螺钿漆包银的阳羡茶是被溶月藏起来的,紫苏费了一番功夫才在床下的暗格中翻了出来,冉念烟几番询问素瑾的来意,见母亲也是一问三不知,便只能等溶月回来了。
素瑾引着母女二人往荣寿堂去,冉念烟不远不近地跟在随行的丫鬟们后面,不引起素瑾姑姑的注意,同时沿路扫着溶月的行踪,却见她在一排蔷薇花架后朝自己招手。
冉念烟悄然凑了过去,溶月也跟了上来,擦着汗道:“夷则少爷也在那边。”
冉念烟暗自沉吟,他怎么会赶在这时候来?是嘉德郡主故意,还是巧合?
她拉着溶月无声地跟上,溶月依旧小声说着:“更蹊跷的是,带夷则少爷来的竟然是太夫人身边的闻莺。”
冉念烟道:“这是外祖母的意思?”
溶月很没底气地点点头,再抬头,已经到了荣寿堂外,先给徐太夫人请了安,徐太夫人刚起身,一边让人用银匜子濯手,一面笑道:“这倒新鲜,来的这么齐全,你要到你嫂子那去?我一会儿也去凑凑热闹,不然一个人怪冷清的。”
徐问彤笑道:“那我先过去了,不在这叨扰母亲梳头了。”
向西一转,就是嘉德郡主居住的暖阁,来到门首,却见不止徐夷则,连徐衡都来了。
徐问彤不知徐夷则也在,见到兄长在门前徘徊,还以为他有心重修旧好却不得其门,便正了正衣襟,含笑打趣道:“敢是嫂子也给哥哥下了帖子?”
徐衡见她们母女来了,也觉奇怪,道:“若是要见嘉德,还是午后再来吧。”
素瑾姑姑不紧不慢地开口,语调虽和软,和好似一堵看不见的高墙,只要她要说话,别人都会不由自主地停下自己的思绪,跟着她的步调走。
“夫人,郡主就在房内,请移步。”
徐问彤也没心情理会打闷葫芦的兄长,只略略点头就进了门。倒是素瑾深深看了徐衡一眼,虽只是一瞥,可眼神中饱含着探究和警告却让人不寒而栗。
在门外,徐衡刚回来的笔架道:“见过陈青了?”
笔架扶着膝头弓着腰,显然是跑急了,断断续续地轻声道:“见过了,他说昨晚不过是和夷则少爷聊了些徐丰……啊不!丰则少爷的病况,他先辞别南府那边的姑爷、姑奶奶还有两位盘桓在家里的友人,随后就来接应。”
徐衡也没空管他的口误,或是打听“盘桓在家里的友人”是谁,只是问道:“那扇门堵死了吗?”
笔架道:“小的这就去,交给别人不放心。”
徐衡道:“算了,现在动手,欲盖弥彰而已,你下去吧。”
笔架刚要走,却听房门里传来嘉德郡主的叱骂声。
“早就料到是你挑拨,说,是谁指使你的?”
笔架侧目,却被徐衡一个眼神唤回神智,灰溜溜走了。
房内,闻莺跪在堂下瑟瑟发抖,自知谎言败露,没有回转之机,可她不明白的是,嘉德郡主自徐夷则前来请安,及至徐问彤进门后,从始至终未发一言,第一句话就是训斥她。
既然嘉德郡主相信冉念烟,又为何让她来对质?
闻莺不敢吐出半个字,生怕又得罪了意想不到的人。
但见嘉德郡主转向徐夷则,却不看他,冷冷道:“可我信不过你,说吧,昨日深夜究竟是谁来见你?”
徐问彤正不知该不该带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