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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看见阿九时眸光微动,却又很快地移开了,口里朝道:“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容盈说着便要行礼,皇后赶忙让左右将她扶稳,笑盈盈道:“你有孕在身,这些虚礼就免了,快坐下。”

    这句话像道惊雷在耳旁炸了开,震得脑子里嗡嗡作响,只剩下一片空白。阿九睁大了眼,猛地抬头看容盈,一脸的难以置信。

    有孕在身……有孕在身?她的目光往下挪移,直直落在那平坦纤细的腰腹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容盈怀了身孕?什么时候的事?她皱起眉头冥思苦想,如果没有记错,这人前不久还身受重伤藏匿在她宫里,那样可怖的一道刀伤,她怎么可能怀着孩子,这也太离奇了!

    阿九面上一阵青白交错,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容盈的肚子瞧。忽地,皇后的声音传过来,总算将她的思绪拉扯了回来,说道:“帝姬还不知道吧?今日晨间太医去替你容母妃请平安脉,诊出她怀了身孕,有近两月的光景了。”

    两月的光景……怎么可能?受了那样重的伤,能保住一条命已是老天垂怜,她腹中的骨肉怎么可能平安无事?

    她大惑不解,勉强定定神扯出个笑容,眸子望向容盈,眼神说不出的复杂,道:“是吗?那可真是天大的喜事,欣和恭喜容母妃了。”

    然而容盈面上却是一派的平静无波,眉眼间竟然是她从未见过的祥和宁静,唇角微扬道,“承帝姬吉言,多谢。”

    皇后笑容不减,眸光微转朝边儿上的宫女递个眼色,复又缓缓道:“对了昭仪,老祖宗听闻你腹中有喜,特意从普照寺请了尊白玉送子观音,你供在宫中,我佛慈悲,自会庇佑你母子平安。”

    “臣妾多谢老祖宗,多谢皇后娘娘。”容盈神情恬淡,垂首道。

    岑皇后微颔首,又笑道,“老祖宗心疼昭仪,那观音像本宫见过,可漂亮了。”说着一顿,目光看向阿九,似乎恍然大悟,连忙吩咐宫人道:“帝姬还没见过,快,将送子观音请入殿里来,咱们都开开眼界沾沾喜气。”

    阿九心下蹙眉,心头没由来地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隐隐约约,教人不安稳。她是个谨慎的人,登时意识到有一丝不对劲,因开口道,“母后,送子观音是老祖宗对昭仪的心意,欣和就不必瞻仰了吧。”

    然而还是迟了,她最后一个字儿还没落地,外头两个太监便已经抬着观音像颤颤巍巍地入了殿。

    一屋子的人全将目光投注过去,只见那尊送子观音通体晶莹,白玉的质地几近透明,仿若日光一照能透过来似的。并不大,一人抱在怀里已经足够,然而由于太过贵重,那两个太监捧着观音比捧祖宗牌位还小心谨慎,脑门儿上大汗淋漓,怎么看都显得滑稽。

    阿九皱了眉,这白玉观音来得也忒快了些,简直就跟一直等在殿门外头似的。

    岑婉从椅子上起了身,众人正不解,又见皇后几步上前,伸手便去接那奉着观音像的托案。双手小心翼翼地托着,一面往容盈走,一面笑道:“老祖宗曾再三叮咛,嘱咐本宫务必要亲手将观音像交到昭仪手里。”

    这份儿尊荣可真令人受宠若惊。容盈口里应个谢,起身便伸手去接。

    心头的不安在刹那间膨胀到了极致,阿九抬眼,恰好觑见岑婉的双手十指略松,观音像失衡,险险便要从托案上滑下去。她大惊失色,刹那间明白过来--这个皇后恐怕是打碎太后御赐的送子观音,借此陷害容盈!真是个歹毒的阴险的人!

    心头一沉,身体的反应比思绪更快,她旋即便起身去接快要落地的观音像。

    皇后唇角的笑容忽然变得意味深长,阿九动作一滞,猛然察觉到自己中了计,然而来不及了,一股暗力狠狠打在腰际,她的身子不受控制地朝前扑过去,只听得哗啦一声脆响,白玉落地生花,送子观音在地上硬生生碎成了三截。

    一室俱寂,偌大的殿中唯有玉漏相催,众人大眼瞪小眼,似乎都没有回过神。

    皇后怔怔的,未几仿佛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望向阿九,居然是一脸的不可置信:“摔碎送子观音是大凶之兆,帝姬,你同容昭仪有何冤仇,为什么要这么做?嗯?”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看来这个皇后是有备而来,下了个圈儿等着她往里钻。怪只怪自己百密一疏,竟然着了这卑鄙之人的道!

    阿九心头一声冷笑,面上却仍旧淡漠,只是平静地望着皇后:“诚如母后所言,欣和与容母妃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什么要摔碎送子观音。”

    岑婉被她坦然的目光看得一憷,霎时恼羞成怒,拍案斥道:“言下之意是本宫污蔑你了?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你横冲直撞打翻了白玉观音,还能有假么!这白玉观音是老祖宗御赐,你可知这是对太后大不敬!”说着微顿,稍稍平复平复心绪,阔袖一拂语气缓和几分,道,“罢了,姑念你是帝姬,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罚跪于英华殿外思过,没有本宫的旨意不准起身!”

    钰浅和金玉俱是满心惶骇,主子只是来讨个公道,谁料到会得来这么个结局!皇后分明是蓄意为之,什么内务衙门削减用度,全都是幌子!为的只是让帝姬自投罗网,好在众目睽睽之下演这么出戏,主子这回根本是百口莫辩!

    金玉急得眼泪打转,这样毒辣的日头,主子的身子本就弱,真要像皇后说的那样去英华殿外头跪着,还有命活么?这么个女人简直是蛇蝎心肠,和善良温婉的良妃简直没法儿比,哪儿配当什么皇后呢!眼下可怎么办哪?大家和良妃娘娘都不在宫里,皇后一句话便容不得任何人违逆,想搬救兵都没辙!

    她心急如焚,双膝一弯跪了下去,朝岑皇后不住地磕头,哭道:“皇后娘娘明鉴,殿下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娘娘您菩萨心肠,饶了殿下这一回吧,饶了殿下这一回吧!”

    钰浅也跟着跪下来,朝皇后用力地叩头,“求皇后娘娘开恩!”

    岑婉皱了眉,侧目在那两个宫女面上扫一眼,眼神有些不屑,嘲道:“原来欣和帝姬宫中的奴才这样不懂规矩。本宫面前,哪儿有你们说话的份儿——”说着眸光一凛,寒声道:“拖下去,全都给本宫赐杖刑。”

    阿九面色惊|变,张了张口正要说话,却见坤宁宫的太监们已经搬来了凳子取来了板子,架起两个丫头不由分说地押上去。苏长贵抱着拂尘立在边儿上一脸冷漠,对揖了双手朝皇后一拜,躬身道:“娘娘请吩咐。”

    岑婉漫不经心道:“打。”余光瞥了眼阿九,淡淡道:“帝姬什么时候认罪领罚,什么时候停。”

    苏公公应个是,双脚摆开呈外八,吊着嗓子喊:“行刑,用心打——”

    宫里行杖刑,受刑的人生或死,全看监刑太监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