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螺号

    作者：张江月

    情窦初开

    李华如的“一生挚爱”出现的很早，早到她都不记得两个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她那个“一生挚爱”叫徐引，是她的小学同学。李华如对于小学最开始的印象，就是教室旁边有个小小的光线不足的小卖铺，土操场用砖头围了个边，隔壁班最后一排有个傻愣愣的大高个。

    她记不起这时的徐引，甚至对于二年级时两个人的同桌经历也毫无印象。提起她的小学，妈妈总会说起班主任魏老师。说到魏老师，她就会说到徐引：“你那时候和人家徐引打架，回家来哭，非要我去找魏老师，结果去了以后人家魏老师说徐引可是个绝对的好孩子……”

    这段说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遍了，李华如从来都不会嫌烦。她不动声色地享受着自己的名字和徐引的名字一起出现的时刻，也不厌其烦地把两个人那交集往事翻来覆去地拿出来重温。

    小时候不过几年的交际，足足够她折腾十来年的。

    三年级的李华如还留着短头发，背着个大双肩书包。她时常觉得自己似乎比别人要笨一点，别人说起话来都是底气十足，分析事头头是道。而她却始终懵懵懂懂，傻了吧唧。同桌徐引也是一副聪明样，学习也好，白白净净的，班主任特别喜欢他。

    李华如和他上不来的时候，就会对着他挑刺：“你看你一乐，还露牙龈。”她做出嫌弃的表情：“噫，瞅你那牙龈。”

    徐引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他指着李华如说：“你看你那大板牙！”

    李华如门牙大，门牙之间还有牙缝，心情好的时候还会给徐引表演牙缝塞钢镚。而现在，很显然她的心情并不好。她对着徐引反击：“你的牙龈太丑了！”

    徐引不屑地看了她一眼：“你还好意思说我！瞅瞅自己的牙吧。”

    李华如个废物，还特别爱哭。两个人说了没两句她眼泪就上来了，一边哭着一边还接着和徐引对着骂。魏老师一进门就看见了他俩这边的热闹场面，喊了一嗓子：“徐引，出来！”

    徐引吓了一跳，朝门口那边看了一眼，看到魏老师严肃地站在那看着他。他不快地起身朝外走。李华如担心地看着他，可是徐引一个眼神都不给她，整个人带着怨念和魏老师出了门。

    徐引出去后，李华如越想越心虚，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要真是较真起来，自己也有错。徐引虽然有时候有点讨人厌，但大多数情况下，还是不错的。

    快上课的时候，徐引才红着眼睛回来。李华如很少见他这个样子，都有点不敢和他说话了。她迟疑着碰了下徐引的手臂，徐引偏过头看了她一眼，也不说话。

    李华如小声地问：“你还生气吗？”

    徐引立马就毛了，不甘地抱怨着：“凭什么魏老师就喊我一个人，都不叫你？”

    “可能我平时太老实了吧……”

    “我也很老实啊！”徐引申辩着。

    李华如在心里暗暗想着：“徐引不行啊，这人忒没担当了。”她看了那么多电影和电视剧，没见着哪个男主角像徐引这样，一点委屈都受不得。那时候在她心里，男人都得有“千山我独行，不必相送”的气魄才行。

    这时候，班上最优秀的男生应该是陈健。班上好几个女生都喜欢陈健，陈健总是考第一，人够谦和，长得也不错，老师们也都喜欢他，所以他在班上的地位很高。

    李华如不懂陈健有什么好的，她觉得陈健隐约有点胖，还总是让她想起来“呆头鹅”三个字。她看了看旁边还在生闷气的徐引，突然想着，这么一对比，好像陈健的性格是好一点，起码陈健不会耍小脾气这么久。

    但总觉得，还是徐引更好一点，陈健太无趣了。

    现在想来，小学老师好多都是月老啊，挨得很近的座位就是红线。

    情窦初开，这个词真的是太妙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李华如的心里突然便有了个花骨朵，小小的，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多看徐引一眼，多听徐引说一句话，这个花骨朵便张开一点点，后来就开出了一朵小小的花，徐引就藏在那。

    李华如不知道这是什么感受，只是越来越想看到徐引，对他也有了更多的耐心。

    体育课对李华如来说总是有些难熬的，她跑步跳绳都不怎么行，要好的朋友也就唐琳她们几个。唐琳一上体育课就跑的没影了，她即使和她们玩，有时也会玩着玩着突然落了单，那时候会让她觉得更加羞赧。所以她更喜欢找个地方一坐，什么也不参与，不尴不尬地把体育课这四十分钟挨过去。

    班上有一个落单的女生，叫叶菁菁。她总是慢吞吞的，说话也慢，走路也慢，走起来特别像个机器人。班上有几个女生总是瞧不上她，李华如听过她们一脸嫌弃地说叶菁菁“来例假都弄到裤子上了”。李华如对于“例假”没有太多的概念，而且她实在不觉得这有什么好被别人说的。

    相比于叶菁菁，她觉得那几个女生才真是不讨喜。她作为一个废物的笨蛋，对这种“精的冒精气”的女生有种畏惧感，看不上他们自作聪明的劲儿，遇上她们的时候又会自动地退避三舍。

    叶菁菁的落单在别人看来是理所当然，而李华如一个人的时候，并没有人觉得她是落单，只是不想去玩而已。这份赶不上趟的尴尬，只有李华如自己感觉得到。

    自从发现叶菁菁体育课时总是坐在花坛边的台阶上后，李华如就总去和她说话。叶菁菁人畜无害，李华如愿意接近她，而且和她在一起，自己就不会落单了。

    叶菁菁不像唐琳那么好动爱玩，不会甩下自己。这种安全感让李华如心安，也让她觉得有些羞愧。

    体育课总是在下午，阳光照在操场上，大家流了一脑袋的汗，还是接着玩。

    李华如对叶菁菁说：“咱们学校这操场也太破了。”她呲了呲牙：“我的门牙有一个就是因为磕在操场边上的砖头上才掉的。一定是因为掉的太突然，所以长出来的牙才不好看。”

    叶菁菁冲她笑了笑：“挺可爱的。”

    “可是徐引老是用这个说我。”

    “徐引的嘴巴也有点不好看。”

    李华如一脸惊诧，然后哈哈大笑着问：“你也知道啊，这么明显吗？”

    叶菁菁努了努嘴：“同学这么久了，我又不瞎也不傻的，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反正有点不好看。”

    她又补了一句：“不过徐引长得还是可以的。”

    李华如抬头在操场上找徐引的身影，他也不怎么爱运动，正和两个男生在边上的阴凉地里站着聊天。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就觉得特别高兴。

    六月的天就已经热得不行，下了体育课回到教室，李华如咕咚咕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