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换来那样的局面。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耳边的声音更加清晰,还夹杂着虫鸣和流水的声音。
她感觉伤口大多已经干涸,不再淌出鲜血,但浸在水中的部分,她无法去想象,似乎已经泛白外翻……
如果就这样死了,没有人发现她就会曝尸荒野了,乌鸦会吃尽她的躯体,将她在这世间最后剩下的吞入肚腹。
这样想来,不免恐惧,又有了求生的欲望。
可是她不知道要如何活下去,不知道是否会有人出现,又或者他能不能等来那个人?
其实不算太糟糕,她的身体浸在水中,她努力侧头还能喝到水,她不至于在段时间内被渴死。
喝水时牵扯了伤口,她疼得几欲昏厥,却努力让自己不要睡去。
竹笛的一截自胸前滑落,映入眼中,她心中一时酸涩悲悯。
这是冯素贞送给她的第一件礼物,她是那样喜爱,时时带在身上,爱不释手。
在这最绝望的时刻,只有这小小地竹笛见证她对死亡的恐慌,对现实的绝望。
想念那个人,想得几乎忘记疼痛。
如果她在四年前能够先开口,日子是否早已细水长流?
她们好不容易走出心中的迷雾,鼓起勇气正视自己的内心,却又要一世长绝了。
她好恨,好不甘心。
她不想死,她怕死去后冯素贞太过痛苦,怕冯素贞余生凄绝。
可她也怕冯素贞将她慢慢忘的干净,任岁月将她抹杀干净。
她一直是霸道执着的女子,她幼年便树立了但凡想要什么都要自己去争取的信念。
她好不容易争取到了的爱情,如今却要因为生日而终结,她觉得这有些荒唐。
她做不到。
于是她在心底坚决地对自己说,东方天香,挺下去。
为了冯素贞,活着。
直到第三日清晨引来了砍柴的封南石。
她那时已经濒临死亡,开始产生幻觉,模糊中只笑着朝男子伸手,“有用的……”
可到了此刻,对于这些事,天香只是望着冯素贞轻轻笑着,“我快要支撑不下去都时候,是封大哥救了我。”
冯素贞低下头去轻吻她明亮的眼,她的眼睫轻轻颤抖,泪水落入贴上来的唇瓣中。
滚烫灼热,不知是泪还是唇的温度。
“别难过,我就这样活过来了,你想要知道的,我现在都能告诉你……”
冯素贞将她扣在怀中,仿若珍宝,一遍遍在她耳边询问,“还疼不疼?”
她面色苍白,却笑着摇头“早就不疼了。”
随后拉过冯素贞的一只手捧在手心交握着,继续说着。
“封大哥那时十分落魄,穷困潦倒还满身债务,救我回去只能凑合喂我吃些米汤野菜,我那时候沮丧地想,兴许我就要因为营养不良饿死了。”
冯素贞不言,只一遍遍抚摸她纤瘦的手腕,眼中全是心疼。
“但吉人自有天相,风大哥将我背到城里最大的药铺里去,起初因为他没有钱,并没有人愿意救我,他便一直耍赖堵在门口,不让人家开门做生意。”说道此处她笑出声来,“我从没见过谁像他一样能厚脸皮到那种程度的。几乎是无所不用其极,总算让药铺老板施救于我。”
“你那时的身体状况是需要大量稀有药物的。”
“对啊,所以药铺老板当然不会愿意,封大哥又趁此机会拐了人家的闺女,所以我的病便在生死一线上徘徊了整整大半年,药铺老板的女儿若能偷来一些药材我便吃一些,不能的话我只能忍着痛……”
“天香……”
“傻瓜,我都不哭,你哭什么?说来也是我命不该绝,在那年冬天,封大哥上山采药,无意间踩了灵芝一株,经由药铺老板的女儿鉴定发现已有千百年,我的身体虚弱,正好需要那灵芝进补,于是封大哥让我吃了那灵芝。昏睡了几日后醒来竟然可以下床走动几步了,彻底养好病能够下床已经是第二年开春了……”
冯素贞沉吟不语,她心中对封南石已经感激不尽,她早已在相逢时偷偷把了天香的脉。
天香的身体虽然虚弱,但确实也无大病了,只是遗憾的是她内力全无,如今恐怕已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心中像是用刀一下下割开血肉,疼极了。
“你看我受了封大哥这样大的恩惠总要报答不是,所以后来在撮合她与嫂嫂的一桩美事上我可是功不可没的!”
她转过身微仰着头,望着冯素贞有些自豪道,“我鼓动封大哥先带着嫂嫂私奔,待他们有了孩子再回去,好家伙,那药铺老板也是个厉害的老头儿。精明得很,于是我与他斗智斗勇……”
冯素贞听着她眉飞色舞生动的描述,渐渐地舒展了眉头,面上露出笑意,宠溺而温柔。
这样的时刻,她方才觉得天香还是那个聪明机灵,永远充满活力的公主。
“那封南石成为新科状元也是你的建议了?”
“这个才不是,我看惯了朝堂的尔虞我诈,并不想封大哥再涉入,还不是我嫂嫂那位老顽固的爹,他直言要他同意二人的婚事,非要我大哥取得功名不可!”
“你大哥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能一展抱负也并非坏事。”
冯素贞笑着为她理着发丝,心中却补充道,封南石应该来京的,他带回了你。
“你为什么回来不与阿景相认呢?”冯素贞望着她问出埋藏许久的疑问。
“因为我还不确定他是否真如传言中的那样坏,我有时候气急了会想那小子若真那样坏,我就索性离开这里,再也不去管他了,从此天涯海角,找到你为止。”
言罢,又痴痴地笑了笑,“不过,幸好我没有,否则不知我们几时能见上面。那你又是怎样知道是我的?”
“凭猜测和直觉,三年来,我从未觉得你像这段时间这样离我很近过,我能感觉到你就在京城。”
天香挂着笑容,随即放松了身体,歪倒下去靠在她的双腿上,闭着眼,“好困,你让我靠着睡一会儿。”
“好。”
“你睡吗?”
“我不困。”
“唔……”
她似乎早已困极了,懒懒地应了一声后便沉沉睡去。
冯素贞将自己的外袍盖在她的身上,将她牢牢地裹住,随即低头望着她,专注而沉迷。
冯素贞是知道的,关于这三年,天香是避重就轻地在说,她不愿意讲那些自己吃过的苦让冯素贞知道,不愿她心痛自责。
可就是这样生生的两端,将彼此隔成了岸。
☆、中秋夜
中秋那夜,月亮很圆,于一些人而言也终于不必千里共婵娟了。
冯素贞望着对面不知道送进嘴里第几块月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