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不是,只是今儿归拢嫁妆时,想一并入了三皇子的账下,发现三皇子的俸禄由王府掌管着,所以才来算一算罢了。”余竞瑶含笑恭敬道。
珲王闻言笑了,“这个好办,你将嫁妆拢一拢,让账房一并给你记下便可。”
“这也是个办法,可自家的帐,心里总要有个数不是,三皇子毕竟不是王府的人,还请账房拿来账簿看一看的好。”
此刻珲王有些慌了。沈彦钦寄住王府,确实不属王府的人,他的俸禄应他自己管理,所以余竞瑶提出的这个要求他拒绝不了。只是,他毕竟心虚啊,难不成是发现了什么?
不过沈彦钦性情寡淡荏弱,对钱财的事向来不放在心上。而余竞瑶,一个小丫头,钱不过手的千金,能懂得什么,即便是少了,她又知少了多少,少在了哪里。
“去请账房,”珲王对堂下的家仆道,并瞥着余竞瑶,一字一顿补言,“带上三皇子的账簿。”
余竞瑶朝着沈彦钦微微一笑,坐回了他的身边,等候着。而沈彦钦依旧面无表情,好似果真在瞧一场戏,就看这位晋国公家的大小姐要如何算这个帐。
候了两刻钟,账簿终于到手了,余竞瑶不过草草翻过几页,便冷哼一声,随即将账本扔在了几案上。
“俸禄七百石,就这些?”她这一声,让账房的心一惊,看了看珲王。
余竞瑶就知道这里面有问题。不过瞧着珲王和账房咬定没有问题的模样,她不慌不忙走上前道。
“既然你们算不清,那我来帮你们算!”
“三皇子虽寄住珲王府,但待遇同各皇子无异。皇子位同亲王,正一品,年俸禄米七百石,对吧。”余竞瑶望向沈彦钦,沈彦钦点了点头。
珲王也笑了。“这众人皆知,账簿上记得清楚。”
“这是最基本的食俸,自然清楚,可其他的呢?”余竞瑶捡起账簿,“这些账簿可都没记呢。”
“正一品职田一千两百亩,未封爵位皇子减半,六百亩。朝廷规定职田收租不可超过五斗粟,那么六百亩田就收粟三千石。粟两石,折禄米一石,那么就是一千五百石。仅职田一项就收禄米一千五百石,这可是年俸的两倍之多啊。”
余竞瑶一口气说完,目光笃定的望向珲王。
此刻,珲王也怔怔地望着她,好似看陌生人一般。他可没想到,这位千金真的会算账,且还算得这么清。
看着珲王和账房惊讶的表情,余竞瑶轻浅一笑,续言道。
“除了这些,可还有月俸?”
“三皇子没有在朝廷供职,故而没有这项收入。”账房言道。
“好,即便没有这项,‘男丁劳役’呢?三皇子只有贴身侍从和两个嬷嬷外,可是一个男丁劳役都没有吧。”
“那是他不用。”珲王漠声道。
“不用不等于没有吧。按朝廷规章,正一品分九十二人。这些人呢?莫不是都在珲王府当差?”余竞瑶挑眉瞥了珲王一眼。
“我珲王府的劳役都是本王自己的。”珲王傲然皱眉。
“那这些人呢?我听闻,若是不想做劳役,便可每月交二百文抵了,如此一人一年便是一千两百文,九十二人便是十一万零肆佰文,约折一百一十贯,一贯十石米,那么折成禄米,便是一千一百石。那么这些又哪里去了?”
此刻的珲王是彻底惊呆了,他如何都没想到余竞瑶的心思竟这般的细,不但了解朝廷俸禄,并将帐算得这般清。
再瞧瞧那账房,皱眉盯着地面,怕是还在跟着余竞瑶在心里打着算盘吧!
珲王没了底气,硬撑着架势道:“这不过都是他的收入,怎未算支出呢,他在王府生活了这么多年,就没开销吗!”
余竞瑶见他说到正题了,莞尔一笑,翻了翻账簿。
“三皇子院子不过四人,人均食米一年不过三石。而皇子又从未设过宴席,按皇子如今食膳条件,一年七百石怎可能用得完,可你这账簿上居然是一千石,如此算来倒是三皇子欠了王府的呢。”
“哪里只是吃喝这么简单。”珲王愤愤补了一句。
“那倒是,那就算算这日常用度。三皇子虽然生活简约,但毕竟是正一品皇子,就参照朝廷最高正一品日常月俸,每月用度为十贯,那么一年便是一百二十贯。三皇子仅‘男丁劳役’收入就有一百一十贯,更何况……”余竞瑶盯着珲王已经变了颜色的脸道,“这日常用度里可是包括一部分果蔬生鲜,是和食膳用度重叠的,所以更是用不了这么些。”
“至于衣物,珲王送来的那些丝绸,按市场最高价,也不过两石一匹,那么一年三十石。还有皇子的车马……”余竞瑶打算细数下去,可是坐在堂上的珲王是无论如何也听不下去了,再这么下去,怕是他克扣掉沈彦钦的那些俸禄都要被算出来了,让他颜面何存。
“和账簿上的出入,许是账房计算有了纰漏,让他们再仔细审核便罢了。瞧皇子妃今日是有备而来,不知是何欲意。”珲王冷汗涔涔,阴沉着脸道。
余竞瑶见他此状,心里一阵暗喜,目的达到了。于是神色肃穆却不失礼节地揖了一揖。
“我方才已表明来意,不过是想将自己的嫁妆入三皇子帐,可瞧这样子,怕是王府的账务繁忙,再带上三皇子的俸禄,只会越算越糊涂。”
珲王明白了,她这是要收回沈彦钦的俸禄管理权,便也不拐弯抹角了。
“若是三皇子想要自己理算这俸禄,我自然没话可讲。”珲王说着,目光对上了沈彦钦,毕竟他才是这账务真正的主人。
循着目光,余竞瑶也望向了他。沈彦钦望着一脸肯定坚决的余竞瑶,淡淡一笑,举目望向珲王。
“此事全由皇子妃做主。”
此言一出,珲王心一沉。他本就没有实职,捞不到任何油水,所以克扣沈彦钦的俸禄也是王府开支的一部分,他自然是不愿意,不过瞧着余竞瑶不肯罢休的气势,是不交不可了。
竞瑶听到沈彦钦的话,安奈着喜悦,朝着他抿着嘴笑了笑,弯弯的眉眼里都溢着满足。
“以后皇子的俸禄就直接交给三皇子吧。”珲王阴着脸垂目对账房道。
“虽然如此,但这么些年来,三皇子少得的俸禄……”余竞瑶话言一半,珲王登时抬头,紧张地盯视着她,脊背寒凉。
而余竞瑶转首望向沈彦钦,眉眼弯起,甜笑道,“我可否也代殿下做主了?”
沈彦钦含笑点头。
“既然这样,那就算了吧,毕竟寄住在珲王府,王爷待我们也不薄。”余竞瑶冷言,最后两个字加重了语气,像一把剑,挑了挑珲王的神经。
见他二人不再计较,珲王也顾不得其他,只得陪笑,心里却是百般的苦,对这个皇子妃的恨意又重了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