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无表情:“看来,你准备很久了。”
苏兰叹息:“在医院里的时候,你总在我耳边死啊死的念经,我不爱听——林修,你常说我是个恶毒的女人,为了对得起你的赞赏,接下来我会让你看清楚,当我真的恶毒起来,你会是什么下场。”
*
太阳落山后,夜空飘起了细密的雨丝。
苏兰陪张老爷子吃完晚饭,一个人跑上楼进房。
张老爷子在客厅里,戴着老花镜看了几页书,突然听见楼梯上噔噔噔的声响,抬头一看,外孙女穿的‘花枝招展’的,还喷了香水,提着小手包脚步轻快地走了过来。他颇为不满地皱眉:“这么晚了,外头下雨,别乱跑。”
苏兰蹲在他身边撒娇:“外公,我有很重要的事情——”
张老爷子重重哼了声:“穿的花花绿绿的,还喷香水,有什么重要事情,不就是出去玩?”
“唉呀!”苏兰烦恼地叹了声,站起来对他做了个鬼脸:“你以后就知道了……外公你等着,你不喜欢林修,看我给你找个称心如意的外孙女婿回来。”
张老爷子差点呛到,看着她哼着小曲跑进厨房,过了一会儿拎着一包东西出来,不由骂了句:“死丫头!”
*
回到单身公寓,天已经全黑了。
漆黑的夜空飘着斜斜的雨丝,幽暗的路灯照亮回家的路。
林沉楼忘记带伞,微微拧眉,加快了脚步。
自从五年前的那个雨夜起,他厌恶极了这种天气,打在脸上的冰凉雨点,总会让他想起……他闭了闭眼,裤袋里的手攥紧了钥匙。
公寓楼下,小花坛边有人。
他没有细看,只想快点摆脱永无止境的潮湿雨雾,直到耳边响起轻轻软软的声音,那么可怜:“……沉楼。”
身形倏地停顿。
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转过头——花坛边瑟缩成一团的人慢吞吞站了起来,淋了一头一身的雨,一手提着个小包,另一手拎着一个塑料袋,蔫蔫地走到他面前。
苏兰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又小声叫他:“沉楼。”
——确实是她。
真真实实的人,不是如梦幻影。
心中的情绪前所未有的激烈,翻江倒海般冲撞交战,他的容色却越发冷淡:“嫂嫂,找我有事?”
苏兰脸色一白,低下头。
林沉楼想,其实他应该感到高兴,应该得到报复的快感——她的婚姻不幸福,她过的并不好,她也会有这样一天,在雨里等他归来——然而什么也没有。
没有丁点的快感。
只有……无边无际的烦闷。
他转身欲走。
身后的人轻轻牵住了他的衣袖,语气微弱,带着一点小心翼翼:“我知道爸做生意亏钱了……我,我给你呀。”
他想起了林修的话。
——你嫂嫂手里有一笔钱。
可她应该去找自己的丈夫,来找他作什么?
林沉楼回头,想告诉她找错了地方,想叫她回林家找他哥哥,可话刚出口,变成了:“条件?”
苏兰一愣,似乎没想到会这么顺利,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开口:“欠债肉偿。”
林沉楼脸色瞬间冷如寒霜,甩开她就走。
“不是——”她又追了过来,不依不饶地拉住他:“沉楼,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带了新鲜的牛肉来,你做给我吃嘛——”
“嫂嫂。”他不得不停下来,气得想笑:“你是不是病糊涂了。”
苏兰咬了咬牙,把手里的塑料袋往他怀里一放,见他神色冷的厉害,半点不想搭理自己的样子,暗想渣都渣了,以前的事横竖解释不清,只好破罐子破摔耍赖,反正自己不是任性的大小姐吗?
于是两手抓住他的手臂,咳嗽了几声,说:“我在这里等你很久,晚饭——不对,夜宵都没吃。”
“雨下这么大,我刚病好没多久!”
“我也是好心……想帮你。”
“我上去找你,门铃按得手都酸了,你去哪里了?为什么那么晚回来?”
林沉楼心里越来越乱。
明知她说的每句话都没道理,明知她小姐脾气犯了,不知又来招惹他干什么,多半不怀好意,但是……他依然会因此乱了心神。
五年了。
五年前雨夜的屈辱历历在目,可他竟然还不曾死心。
多么悲哀……本以为五年前的教训足够铭心刻骨,可今天才知道,原来面对这个任性又恶劣的女人,他根本……毫无底线。
林沉楼闭上眼睛,狠下心再次甩脱她,疾步向前。
苏兰差点没站稳摔下去,连退了几步,抬头一看,叫了几声:“沉楼!沉楼!”
他不理。
苏兰追了几步,觉得高跟鞋碍事,干脆脱下来提在手里,刚踏出一步,突然看见分明已经走进大门的人,又冷着一张脸走了回来,声音显得极为严厉:“站住,别动。”
林沉楼走到她面前,站定,面色不善:“你脱鞋干什么?”
苏兰委屈:“你走太快,我追不上。”
“穿上。”
苏兰愣了愣。
林沉楼拧眉,似乎不耐烦,但最终还是开口解释:“前几天有人在外面喝酒,可能有碎玻璃。”
一语点醒梦中人。
苏兰立刻皱着脸喊疼:“你不早说?已经割破了,你看你看——”翘起一只白生生的小脚丫,两个脚趾头动了动,一手指着不知道存不存在的伤口:“破了,出血了,脚踝还扭到了——都是因为你走太快。”
对方站在雨里,湿透的衬衫贴在胸口,剧烈起伏。
还是记忆中的眉眼,雨水不停的冲刷下,脸色苍白而冷漠。
良久,他转身。
苏兰一急:“你真不管我啦——你干什么?”
林沉楼微微低下身,淡淡道:“上来。”
苏兰明白过来,笑眯眯地爬到他背上,双手抱住他的脖子。
楼道里的光很暗。
他走的格外慢,一级一级台阶,转角处都会刻意慢下步伐,生怕一个不小心摔到背上的人。
心里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两个月。
他担惊受怕了两个月,时刻活在恐惧中,害怕总有那么一天,他会收到一条信息,告诉他……她走了。
两个月后,她突然出现在他公寓楼下,健康活泼。
那些辗转难眠,夜半惊醒的夜晚,他不能为人知的担忧和恐惧,全都成了笑话。
生平第一次,林沉楼发现——原来苦涩和欣慰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是可以同时存在的。
“沉楼。”
耳边听见她的声音,轻轻的,闷闷的,像个易碎的梦境。
“对不起。”
天地刹那寂静。
作者有话要说: 老公面前装逼完,转身跑小叔子面前卖惨卖乖的苏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