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的一瞬,终开金口:“关于你和小月亮的婚事,其实你爸爸很早之前,就和我商量过了。”
明岱川示意周自恒坐下,大有长谈的意思。
“你爸爸希望你们大学毕业就能结婚,但是我一直没有同意。”周冲是抱孙心切,但明岱川显然另有考量,“我不同意的原因,其实只有两个,一是,我觉得你当时还不够成熟。”
他目光直视周自恒,周自恒没有羞囧恼怒,而是赞同明岱川的观点:“我也有意识到。”但他同时也说,“不过现在我已经做好了准备。”
准备什么呢?
大抵就是承担起一个新的家的脊梁。
明岱川这一次没有否认,他也轻轻颌首:“所以第二个原因,才是我不同意的根本点。”
明岱川对著江双鲤笑了一下。
尽管已经年过四十,他笑起来依旧十分俊朗,如同浸润晨光,是一位光风霁月的谦谦君子:“我和你阿姨结婚是在她大学毕业后,结婚不久,小月亮就来到了我们家里。”
提起过往经历,必然有现实意义。
明岱川言简意赅进入主题:“你江阿姨大学念的是英语,专业水平优秀,她在婚后不想成为家庭主妇,我也支持她的梦想,不想埋没她的能力。后来,她就考上了研究生,再后来,我和小月亮一路支持她出国留学。”
“听起来可能不觉得有什么,但当时我们已经有了小月亮,她的年纪还很小,每时每刻都需要人照顾,所以,其实你江阿姨吃了很多很多苦。”
曾有一段时间,明岱川也分身乏术,明玥还被托付于周家照料。
江双鲤拍了拍丈夫的肩膀。
明岱川也低头看了看妻子,继续道:“所以我们都不想让明玥过早地被家庭束缚。她有自己的梦想,也有自己的事业,她有深造的可能,当时也已经顺利考上了研究生。所以我们希望,她能够完成研究生学业后,再谈婚嫁的事。”
男人和女人。
爱情和婚姻。
都是两码事。
明岱川为女儿计长远,明玥懵懵懂懂。
江双鲤摸了摸女儿的长发,温声补充道:“婚姻和爱情是可以被夺走的,但能力和知识是不可以被人抢走的。你在研究生阶段,是不是比大学,学到了更多的东西?”
确实是这样。
明玥大学舞蹈表演浮于皮毛,很多肢体语言都未能明了其中含义,而在深入学习后,她积淀下了扎实思想功底,也更能揣摩韵味。
“所以这四年,我没有答应你爸爸两家婚事。”明岱川再度转回正题,“周自恒……”
他陡然察觉称呼太过生硬,于是改口转圈,喊了一声:“小恒,希望你能够理解。”
自然能够理解,不仅如此,周自恒还道了一声谢。
明玥也软软地唤了一声:“爸爸……”
按照往常,明岱川也是要摸摸女儿的长发,回应她的撒娇的,但这一次他没有,转而上了楼,再度回到客厅时,他拿上了一本户口本。
简单朴实的硬壳本,里面只有薄薄几页纸。
明岱川手腕缩动了一下,指节抬起又落下,眼眸低垂,最后将户口本轻轻地,轻轻地放到了周自恒手里。
“我看了看黄历,后天就是个好日子。”明岱川说——
“把结婚证领了吧。”
……
这一句话对于周自恒的意义,大概等同于上帝对诺亚的赦免,天使对摩西的祝福,一颗苹果给牛顿带来的顿悟。
宛如夜莺的歌声,伴随著十月凉风袭来。
总而言之,周自恒终于得偿所愿。在历经波折,翻山越岭之后,终能抵达胜利的彼岸。
他此刻的心情,就和征服了世界的亚历山大大帝,据有万里山河,在恒河边界纵马扬欢一般喜悦。
而当他牵著明玥的手,捧著两张结婚证走出民政局的当口,这样的心情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周自恒毫不掩饰自己霸道的行径,大抵是因为已经结婚,更加得寸进尺,把两张结婚证揣进了贴身的口袋里,还冠冕堂皇向明玥保证:“我会好好替你保管。”
明玥也喜不自胜,因此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民政局就位于南城老城区的小巷街角,沿河街坊错落,和十年前几乎一样,宽大篷布撑开,不仅遮阳也挡雨,秦淮河汩汩向前,浪花拍打青石码头,而河上一弯石板拱桥,见证了他们所有的青春。
十月长假,桥上有情侣穿行,明玥甚至望见了一对穿著南城一中校服的少男少女,骑著自行车,慢慢悠悠地顺著坡往下。
像是一架连接过去与现在的桥梁。
明玥看到了很久以前的他们。
他们也曾是骑著单车谈恋爱的青涩男孩女孩,而此刻,却已经变成拿了结婚证的亲密夫妻。
明玥只是望了一眼自行车,周自恒就心有灵犀地明了她的想法,很快买下了一辆黑白相间的单车,长腿蹬著脚踏,轻轻一划,便停到了明玥的眼前。
初秋仍有灼灼热烈,周自恒解开了衬衫的两粒扣子,回想青春,对著明玥吹了一声口哨:“明姑娘,走了。”
他装出漫不经心的模样按了按铃铛,催促明玥,直到明玥坐上单车,周自恒才又说:“这是我曾经载你的单车。”
他驶过石桥,石桥宽敞,两侧雕花栏杆秀丽,桥下画舫行船。
周自恒捏了捏她的脸颊:“这是我们曾经走过六年的路。”
他驶过小巷,小巷七拐八绕,老旧建筑与新式高楼参差掩映,咬喝与叫卖声此起彼伏。
周自恒又转过来偷亲了她的嘴唇:“这是下雨天我曾经背你走过的街道。”
这段熟悉的路的尽头,是熟悉的南城一中,校园宁静宽广,绿树成荫,翠意盎然,周自恒把她带到了教室。
“这是我们曾经待过的教室。”不用周自恒开口,明玥就同他说起了话,“我坐在第三排,你坐最后一排,你上课老是偷看我,让我不能专心听课。”
假期教室空旷无人,门锁紧扣,一排排空空的座椅却也能唤起回忆。
蝉鸣好似一段协奏曲,与风声交织,场景似乎半分未曾改变。
明亮的额窗户上映出来的人影却没有穿著校服,面孔也已经有了悄然的改变。
周自恒欣然笑,并不反驳明玥的话,但他同时也转换话题,谈起一件小事:“我当时就是坐在这里,写了一篇作文,那是我第一次拿到了除了及格以外的作文高分。”
他语文不好已经成为全年级的笑话,作文常常马屁不通,而在年逾花甲、教学态度严谨的武老师手里,他的分数更加惨不忍睹。
高中生的命题作文翻来覆去不过几个大块,武老师也老生常谈,出了一道《xxx,我想对你说》。
他不指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