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心脏,疼得她干呕一下,差点闷住一口气。九嫂竟用那样的语气说起“皇上”?她知不知道,她的丈夫死去还没过七七!
哥哥的尸骨在薄坟中早已寒透,更令人寒冷的是活生生站在眼前的嫂子。
不知道哪个太监喊了声:“贵主驾到。”
斓丹缓缓扭头,心中似有预感一般。
贵主的架势的确很大,太监通报了,她的八人肩舆才从太慈宫的院门进来。雪已经小下去,薄薄雪雾中高坐人上的锦绣人物不必细瞧,已是焕然出众。
斓丹一阵迷惘,是斓凰,却又不怎么像。
她从来没在斓凰脸上看见过这样凌厉的肃杀,仍旧是容色极美,气韵卓然,可妩媚的妆容盖不住陌生的戾气。斓凰的下巴微微仰着,眼睛眯出睥睨万物的冷酷弧线,嘴角只有一侧浅浅勾翘,似乎在嘲讽一切世俗。往日的娇美全不见了,只剩冷傲,相比申屠铖的沉静,夺位成功权柄在握的仿佛是她。
肩舆直到了檐廊才停下,斓凰仍旧高高端坐,没让落轿,她等申屠锐向她勉强地弯了弯腰,才一抬手,从高处降了下来。
三王妃和九王妃像是怕她,又像恨她,神情古怪地连连退了几步,没靠前也不行礼。
斓凰眼睛里没她们,高昂云鬓,趾高气昂地一路进了殿里。
上了车,出了皇城,斓丹才提起一口气,问:“她们……都活着,那死的又都是什么人?”
申屠锐听了,有些讽刺地一笑,“你以为死了很多人么?你□□立国时伏尸千里,血染山河,你父亲为了扩展版图,东征西讨,枯骨如山,我们才杀了那么一点点的人,对这江山万里,黎民百姓,够慈悲了。”
斓丹厌烦地一皱眉,什么江山黎民,她不感兴趣,“都谁死了?”她问。
“死的都是些……”他看着她笑,明明俊美却无比冷酷,每一个字都好像渗着死去人的血,但他不在乎,“没有用处的人。”
斓丹全身的血都好像凝住了。
他却好像生怕她听不懂似的,“你父皇母后死了,因为他们必须要死,你三哥九哥死了,因为他们的王妃急着要做新皇上的嫔妃,还有一些受过你们萧家小恩小惠的人死了,不过是些骇猴的土鸡,还有……丹阳公主,背负了所有罪恶,也死了。”
斓丹噗地吐出了一口鲜血,染红了裙上的宝相花纹。
申屠锐微笑着看她,这种锥心刺骨的痛他明白。他甚至有些羡慕斓丹,她还有一口鲜血可以倾吐,而……有些人,恨到极致苦到极致,心都稀巴烂了,什么都吐不出来,那恨苦便化为柄柄利器,搅烂了五脏六肺。
他眯起眼,“看见那些诰命了吗,她们的丈夫以前拿你萧家俸禄,现在拿我家的,他们无所谓。大晏需要他们定国安邦,是不是前朝故旧,也无所谓。这些人仍旧活着,仍旧风光。还有你的姐妹,嫂子,都还像以前一样,在后宫里勾心斗角,争宠夸耀。只有无足轻重的人,才会被毫不吝惜地杀掉。丹阳……你已经拥有了足够的资本,你,还想继续做无足轻重的人吗?”
第9章 第9章 祸起萧墙
斓丹病了,烧得很厉害,经过改头换面那样的伤痛,她对身体的疼痛和无力已经习惯,只是在昏沉混沌的意识里,还残留了那么一丝丝的清明。
宛如枉死的人,一遍遍在死去的地点徘徊,重复死前一切,她反复经历她人生里最黑暗的阶段——她把毒投进羹汤,看着太监端走,她很害怕,害怕得在自己的宫里不停不停地走,仿佛一停下就要晕过去。丧钟响彻鄄都,皇城中的她听得更加清楚,好像一下下撞在她的心口,太闷太痛了,她继续团团转,脑中什么都没有。
喧闹从宫外的长街一直传进来,不是宫女太监来向她传递申屠铖得手的消息,而是羽林军驱赶着她宫里的下人来指认抓捕她。
皇城里满布着哭声,滔滔冲天,充塞她的耳朵,但是她没有哭——她失却所有尊严,被军士们拖行着,发上的簪环洒落一地。她的脑子不够用了,想不到太多的事,就连申屠铖她都没想起来,她被一个事实击溃了:她鸩杀了父皇。
直到丧钟敲响,哭声震天,她被投入阴暗的牢狱,这才有了实感——她杀人了,那个人还是她的父皇。
处斩,被天下人唾骂,她都没委屈过,她是个十恶不赦的人,她知道,她认!
断头台下的骂声,空空荡荡的城楼,刽子手的刀带风挥落,她跌在刺骨的薄雪上,然后……她又回到了她的寝宫,把毒洒进羹汤,太监走了,响起了丧钟……
斓丹精疲力尽,痛苦不堪,她挣扎着想去到后面的经历,她隐约知道——斓橙斓凰没有死,她们在大晏宫廷里颐指气使,三嫂九嫂为了讨好太后,屈尊敛容,但是没有用,她摆脱不了,不停地重复在投毒——斩首这段煎熬中。
“我怎么办呢?”她呓语,无奈也无力。
清俊的声音带着笑,“不用怕,你有我呢。”
如同金纶佛音,一切的阴暗痛苦被轻暖的金光扫荡开去……斓丹突然放声大哭,嚎啕尖叫,她抱住了那个人。
坚强也是不得已的,一旦有个人肯对她说这样的话,她所有小心翼翼维持的平静就彻底垮塌。她悔啊!她也恨!
心里的郁结一疏散,烧也渐渐退了下去。清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睁眼寻找说这句话的人……除了丫鬟为她暖着药,没有其他人。
她默默回想了一下那个语声,是申屠锐吗?她记不清了,甚至她怀疑是不是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她惆怅的一笑,国破家亡的萧斓丹还有什么呢?
什么都没有。
申屠锐从外面进来,今天穿的是华丽的黑狐裘披风,斓丹抬头细细看他,他的耳廓冻得通红。
“从宫里回来吗?”她低低涩涩地问。
“嗯。”申屠锐一屁股坐到暖炉边烘手。
斓丹垂下眼,一阵失落,果然不是他。她立刻又嘲笑了自己,就算是他说的,也不过是句假话。申屠锐比他哥哥诚实,早就明白跟她说过,她只是他的一颗死棋,用完了,没用了,就会丢弃。
“你说的事,我同意了。”她淡淡地说。
申屠锐又嗯了一声,神色不动,毫不意外。
“但你要告诉我真相,所有事的真相。”
申屠锐这才收回手,撑在腿上,看着她露出帅气一笑,“没问题,你我如今是生死同盟,我绝不会有半句虚言。”
斓丹突然一笑,她相信他,因为就连这句话他都说的很诚恳,“如今”是同盟,迟早不再是,那时候就真要分个生死了。
丫鬟上过茶后,识相地退下。
申屠锐悠悠地喝了一口,舒服得吐了口气,“大旻的灭国之祸,其实要从另外两个邻国说起。”他放下茶杯,颇有耐心地解说,微微笑着看斓丹。
“北漠午门惨败后,大旻集结了三十万军队驻扎在边境震慑示威,北漠元气大伤,只得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