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跑着去拿包袱,再回到厅里来,太后和申屠铖都坐在凳子上,手扶着桌子边,脸色都很不好。
“打开。”太后有些喘,对斓丹说话的时候,似乎在苦苦支撑。
斓丹连忙打开包袱,里面是一套皇帝九龙礼服,申屠铖看了,轻轻一笑,对太后说:“这是你早就准备好的吧?”
太后咳了一下,吐出一大口血,笑的时候有些恐怖,却那么骄傲,“是啊,我为锐儿做好这件皇袍已经整整两年了。”
申屠铖的鼻子也开始流血,但他并不理会,只摇头慨叹道:“怪不得……斓凰对我说大旻历代皇帝都会用十八颗东珠镶嵌吉服,定帝重病,已为太子搜求了十八颗价值连城的完美东珠,她在内库里却没找到,原来已经被你拿去用了。”
太后又笑了,再也支撑不住,慢慢滑向在地上,“斓凰真是个鬼心眼的丫头,她怎么会不知道这东珠的去向?她只是为了在你知道真相的时候,再嘲笑你一次。”
申屠铖的嘴角也开始流血,点点头,讽笑道:“幸好她也一败涂地,含恨而终,不然我……真的太不甘心了。她势利阴毒了一辈子,到底也和我一样,两手空空……”
太后倚着凳子,斓丹想扶她,被她摆手推开,“你以为斓凰喜欢锐儿,是因为他的身份么?”太后叹气,“这可能是斓凰这辈子最没动机的喜欢一个人了,至少开始的时候是这样。”太后艰难地看了斓丹一眼,这些话也是对她说的,“锐儿当年很艰辛,母亲被掳入宫,为了保全他才忍辱偷生,不然以熙妃的脾气,怎么肯委身定帝,更不会生下斓橙。定帝喜爱熙妃至极,所以留锐儿一条生路,锐儿自然韬光养晦,不敢出头,不然以他的姿貌风采,怎么会轮到你名扬鄄都?”
申屠铖也站不住,缓缓坐到地上,他再不说话,静静倾听。
“当时内宫京城,知道锐儿身份的少之又少,斓凰是其中之一,锐儿想见母亲,碍于定帝不能正式求见,只有斓凰暗中帮他,才能偶尔相见,锐儿对她的这份恩情,一直铭记在心。及至斓凰后来种种,也因当初情分,一再容忍相助。”太后看着斓丹,“所以不要再误会他,他对斓凰并无私情,只是念恩。”
斓丹含泪点头,申屠锐当年的苦痛,太后虽然只用三言两语来说,她也觉得痛彻肺腑,原来他病中呼唤的妈妈,是为了他付出一切的熙妃。
申屠铖看了看斓丹,“为什么她会没事?”
太后笑起来,“我知道你怀疑我,可你确信我不会害斓丹,我不会做让锐儿伤心的事,斓丹喝了酒,你才肯喝。还记得我赐给她的毒么,其实那是解药,看看,申屠铖,一切都是有因果的。你的贪心里也包括斓丹,所以锐儿一出事,你就把她关在柴房里,让她觉得锐儿无情,想等锐儿一死就出来充作恩人,重拾旧情。可当我在你面前赐死她时,你一听她还心心念念着锐儿,肯为他一死,你就不愿再救她了,你对一个人的喜欢,永远是在计较盘算,所以就连斓凰都有过真正喜欢的人,而你没有!如果你肯因为喜欢她而救下她,我便没机会利用她了,骗你喝下毒酒就不怎么容易了,你至少还能多活几天。”
申屠铖嘴角的血流得急促起来,他捂着胸口,不知道是因为毒发,还是真的心痛,“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我的母亲……生我的母亲在哪儿?”
太后说话已经很困难了,还是尽力开口:“这一晚上,你就问了这么一个最该问的,却被你放在最后……她在进京的时候就感染了风寒,因为多年积劳成疾,申屠荣庆死后二天,她也撒手人寰了。”
申屠铖倒下去,慢慢闭上了眼睛,长长吐了一口气,是他人生的最后一次呼吸,“看来……我真的是一无牵挂了……”
太后一直看他咽了气,才又吐了一口血,她一直强忍着,就为了看他死,“萧斓丹……”她的眼睛也开始流血,看不见了,茫然伸出手。
斓丹连忙握住,“我在,我在!”用力把她托在臂弯里,让她不至倒在冰冷地面。
太后温柔了眉眼,不再剑拔弩张,不再讽刺刻薄,她笑起来,还是很好看,“锐儿……就交给你了,他一直很苦,很苦,你要对他好,一辈子对他好……我终于完成了一切任务,我终于……飒雎……飒雎……我做的好不好?飒雎……”
斓丹不敢喊她,泪眼朦胧看着她去追逐想念了一辈子的人,她为了这个人,同样付出了一生。
第53章 第53章 苦乐因情
斓丹双手捧着龙袍,呆呆愣愣地从厅堂里走出来,苏易明正站在阶下,看见她,微微苦笑,轻声说:“今晚,你也辛苦了。”
斓丹木讷地摇头,半回身往厅里看,太后显然早就安排妥当,宫女们刚才进去请她出来,现在正有条不紊地给太后和申屠铖的尸身收拾换衣,没一个人哭泣哀嚎,连说话的人都没有。
苏易明咳嗽了一下,扶着腰上挂的长剑,沉声劝道:“你还是回去吧……剩下的事有人会办好,你……不要看了。”
斓丹转过头来看他,知道他是好意,她的脑子太乱了,这一晚太后和申屠铖说的事,是他们的过去,似乎也是她的过去,很多她之前无法破解的谜题,遽然被解答,她并没恍然大悟的痛快,反而更加沉痛。“既然……”她喃喃自语般轻声道,“□□有解,太后何必还非要搭上一条命呢?”
苏易明一笑,有那么点儿勘破世情的味道,“已经没什么可留恋了吧,她也是为了锐哥才熬到现在的。”
斓丹沉默了一会儿,浅淡地笑了笑,“不知道飒雎大汗……长得和申屠锐像不像?”
苏易明起了玩心,揶揄道:“据说长得很像,而且比锐哥帅。当年他驰骋草原,保家卫国,是北漠百姓的大英雄,意气风发威慑四方,要不是龙墙一役失手,他都要成北漠的神明了。”他说着,流露出几分向往。
斓丹长长吐了口气,觉得有些理解太后了。
苏易明向厅里看了看,宫女们已经接近完成,太后生前吩咐过他,要他事后即刻火化她和申屠铖的尸首,这些他都不愿让斓丹看到,“你快回去看看锐哥吧。”他上了一级台阶,有些着急地催促她,拉着她的胳膊拖她走。
斓丹向他苦笑了一下,他的手莫名其妙地轻轻一颤。“快走吧……”对她说话的语气,也不由自主变得让他自己陌生。
回到申屠锐房间的时候,葛春正好又换完一遍药,站在床边把血污的纱布卷在一起准备扔掉,见斓丹进来,没什么表情地说:“正好他醒了,喂他吃点儿药粥,我熬好了,让他尽量多吃。”
斓丹瞪大眼,喜悦地张了张嘴,他醒了?想走过去看他,又惊觉自己手上还捧着包袱,只得先把龙袍珍而重之地放在茶几上,才快步走到床边。
室内不亮,幸好葛春为了换药,在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