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囚禁恨她,因为她的欺瞒疑她,却从没有好好认真的听她的话,听她说她不会伤害我,我没有信她。
我总是在埋怨银泷什么都不曾对我说。我想起往昔在垂明宫中她拥着我,在我耳畔絮絮说着周边发生一切,她说:“我早将一切都告知了你。”到如今我才明白银泷当时说的那句话,她早将一切都告知我,在垂明宫中我与她相拥而眠的两千多个夜中,她反复讲着的那些絮事,关于她,关于我。我想知道的一切早就在她的言语中说的分明,她用千言万语汇成的也不过是一句她想告诉我的,她对我的思念,从未有过改变。
“不需要道歉。”她轻声答着,反手将我拥住:“一切是我甘愿。”
我低眸,心中情感越发陈杂。
过去如何,记忆如何,或许已经不重要,我知道答案,那就是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派她等待的人的回归。我不该疑她。
“好了。”后知后觉的,我体察到此刻情境太过温情。蓦的一阵羞赧,从心底窜到面上。一时间抱着她的地方仿佛沸水滚烫一般灼手起来,我微向后倾,两三下与人分开距离来。
目光不知该向哪放,在房中左右徘徊一阵子,我低眸看向自己素白双手开口说道:“你该去处理一些事情了。拖的越长,变数越大,你且小心谨慎些……我……”
言语一时哽在喉头,犹疑着半响续不出一个字来,良久,才绯红着脸几不可闻低声说道:“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纵然未曾抬首,我亦能猜想到银泷那双墨色的眸子此刻正蕴满了笑意。她抬手落在我的发顶上,温柔抚了两下,感受到头顶的力度,心脏跳的越发的快,在我觉得面上烧的快要干裂开来的时候,银泷方才收回手,浅浅“嗯”了一声,转身离开。
微抬首目送着她背影离去,我有些恍惚,这般相互依偎的时光,不知能有多长。
我低首祈祷,愿前路云开月明,风雨尽散。
此夜,银泷未曾归来。
夜半时刻,体内女娲石突然躁动,我起身看着自己胸口处绽开的刺目白光,眼前景象一时晕眩颠倒。
步伐慌乱的起身,我扶着床柱,一点一点朝桌前移去,欲饮一杯茶压惊。
忽然,提壶的手被握住,我一惊,侧首,是司耀。
不,非是司耀。
同样月华白衣,同样眉目如玉,但是那张脸上的神情却是僵硬,麻木毫无生机,人偶一般。
是了…银泷已在垂明宫布下结界,司耀一旦靠近则会被反噬回去,若是强力突破,更会将创伤加诸己身,少了冰绡的接应,司耀如何进的来。
眼前这个形貌相同的人…是……傀儡?
我心下一定,横目向着眼前这副傀儡,凛冽开口:“放肆!”
厉声疾目,我反手挣扎将他甩开,再抬手,莹莹金芒星河一般泻出,将我周身包裹笼起,那傀儡一时受到威慑,动作迟缓逐渐无了反应。
可这非是长久之计。
银泷始终未曾将我的元珠还来,只因在我元神离体去蛮屠那三日,或许是更早之前,我的元珠转手到了司耀手中的时候,便被做了手脚。
极强极浓烈的怨念被附在其上,如今的我却没有将之净化的能力,若是任此回归在我体内,我将会日日受怨灵侵扰,逐渐被吞噬尽神智。
是以银泷趁机将之取走,更制造出我们决裂局面。
只是如今,没了元珠,我终究能力不够。
眼前这具傀儡身上隐约有着女娲石的气息,必然是司耀的手笔,他想借此引女娲石宿主相斗,灵气相互碰撞引起激荡排斥,从而两败俱伤。
如今银泷不该,我该如何来办。呼救吗?若是此刻大声呼救引来众人帮忙,未尝不可获救,只是难保这些宫人之中还有司耀的暗线在,届时他若做了手脚,再将我的事拿去朝堂上做文章来……
他深知银泷软肋在何处,若是以我开刀岔开众人如今针对的焦点,再施压于银泷……
我紧咬下唇,不再往下想。
须即刻解决眼前这个麻烦,我不可与他相斗,女娲石是至圣至洁的神器,秉性慈爱温良,用于争斗之事必会引起它之愤怒,从而降下惩罚。
更何况是宿主相斗,女娲石灵气相撞,结果只能是双双俱毁。
司耀这一步用心诡诈,我心中纠结郁火,却想不出方法来。
如何是好?
眼见着司耀的傀儡受到的威慑逐渐淡去,开始僵硬的活动着手脚。
我深吸一口气,微微向后退去,怎么办……
怎么办…
再向后一步,小腿抵上了床沿,一时间重心失衡,我向后仰去。
眼见着行动越发自如的“司耀”朝这边走来,我颤着手,心一横,决心同归于尽。
他越发迫近,我慌乱在床榻上摸索着,想要寻找着可防身的工具。
却是此刻,指尖一道冰凉的触感,幽冷莲香在空气中挥散开。
我抬手,是一把做功精致的银质发梳。
发梳上散发着幽蓝色泽,在与我相触以后,华光大声,一道冽蓝流彩,在我眼前隔出一道屏障来,那傀儡与之接触后,蓦的动作停滞,极不自然的痉挛两下,砰然倒地。
是冰绡,我的心中涌出泪意。
第38章 无尽期
舌尖忽然漫出阵阵苦涩来,我想起她阖上双眸之前,分明含泪向我喊道:“好好保护自己…”
这一次,却是她保护了我,纵然先前她有种种过错,此刻也已顷刻抵消。我心中对于她这个人,只余下怀念。
眼前傀儡倒地,身上串出缕缕青烟来,最终灰飞烟灭,不再见踪影。
我抱膝坐在床榻之上,手中紧紧攥着那把银色发梳,不知何时,夜色已尽,天际泛出白光。晨光透入户中,落洒在我面上。
我轻起身,到了梳妆台前,缓缓打理起来。
冰绡走后,我便习惯自己去做这些事情。非是其他的宫人不见贴心,而是对着镜中,我总将身后为我托发梳理的人,看成那个脊背总是挺得笔直的姑娘。
眼尾有些泛红,一夜心事一夜憔悴,镜中的我面色看起来有些苍白。
从妆台上拣出一盒胭脂,我打开,轻匀按在指腹,抹上面颊。
殷红艳色窜上两颊,我观自己面容,气色登时好了许多。
就这样罢,免得让银泷担心。
轻然起身,踏出户外。我朝花园中行去,哪一棵秋树下,有忠魂埋骨。
无声一道叹息,我往前走去,却是蓦的,簌簌煞声,纷叶落下,树下一抹鲜白身影。
不似昨晚僵硬毫无生气,树下抿唇笑意尖讽之人,正是活生生的司耀。
怎会?!我心下一惊,步履朝后退去,掩不住心中惊愕。
“你是如何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