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纸人罢了,怎么比得上能让他们吃饱穿暖的金琚?
他牵起他们的手,把他们送到那户人家去。男孩和女孩一左一右的握住他的手指,他们还太小,连他的手都握不全,走路也跌跌撞撞的。
虽然是纸人,可他们的掌心,是暖的。
那家的少爷给了他好多钱,他双手捧着钱袋子走出来时,天光已现,黎明到来,朝阳红的极美。
这沉甸甸的钱才是实打实的不是么?
那天,他去了城里最上等的酒楼,吃到了自他出生以来最好的一顿饭。
他在酒楼上,瞧见了那户人家的出殡队伍。那两个小孩笑容凝固,被放在花圈之间,一副小儿憨态的可爱模样。
听说在童男童女活着的时候就让他们口服水银,在头顶、后背、脚底挖洞,将水银满满的灌进去,再将身上都涂满水银粉,尸身就永不会腐烂。
他抿了口果子酒,酸酸甜甜的味道真是好,这狮子头也烧的不错,阿娘还从未没尝过这些呢,待会儿得给阿娘带些回去。
傍晚时,他提着食盒满心欢喜的往家走去,却在路上遇到了当地臭名昭著的地痞。
他带着一身泥土和菜汤两手空空的回家时,阿娘早煮好了汤蒸好了窝窝头。
清汤寡水,没什么好吃的。
他食不知味的匆匆吃了两口就回屋了,点起油灯,连夜赶出了十个纸壮士。
次日,有人发现那几个地痞的尸体被挂在城门上,死状极惨。
官府震惊,重金悬赏。
他去了官府,第二日,官兵们就抓到了那些“杀人犯”。
不过一些纸人而已。
他拿到了官府的赏金,回去翻修了房子,让阿娘和外公安心在家中歇着。他买下了一家棺材铺,自己打理,还做了一只纸貔貅藏在店里,日子便过的越来越好了。
因为有貔貅在,城里就数他家的纸人生意最好,大家祭祖时用的都是他家的纸人,都夸他的手艺好,做出来的如同真人一般。
好在纸人不会开口说话。
也不是没出过纰漏,他有一次接了一个单子,要做一个纸人替身。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离世了,他的夫人想做一个纸人代替自己到地下去陪着老先生。
他的手艺自然是没话说,做出的纸人惟妙惟肖。只是做成时,那纸人忽然开口说话了!语气神态和那老夫人都一模一样!
他慌了,赶紧把这纸人烧掉,老夫人的眼神惊惧,他堵住了她的口,看着她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火光里变成了灰烬。
第二天,那户人家便来人告诉他说,陪葬纸人不必做了,老夫人也随着老爷去了。
他心里惊疑不定,做一个普通的纸人还好,若是以真人为依据,做出的纸人便会吸走活人的魂魄,自己活起来。
他想通这点,紧张不安起来,他这样,是不是也算是害了人?
他便暂时关了铺子,反正赚的钱也够他们生活好一阵子的了。他想先回家,避避风头,也好多陪陪阿娘和外公。
都怪那贪心不足的狗官!
一年一度的祭礼来临,可将军的雕像还没有着落,官府派人来找他,要他做出个纸的“应野平”来。
他起先不愿答应,若是他做的纸人真的将大将军唤醒了可怎好?
可官府的赏金也是在让人心动。
他辗转难眠了一夜,大将军已经死去那么久了,应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吧?
保险起见,他做纸人时,封住了纸人的口。
只是没想到,那纸人被火一烧,竟突然暴走了!
都是那些贪官污吏的错!
都是因为他们!是他们害死了他们自己!害死了城中的百姓!害死了外公!害死了阿娘!
纸将军屠光了整座城,而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便跳进了粮草库的地窖里。
阿娘死了……
外公死了……
邕城的人全都死了……
他跑回棺材铺,心神不定,手里三两下就扎好了一个纸人胚子,而在最后定型时,又犹豫了。
阿娘醒来,他该怎样解释?
他想了想,谨慎起见,先做出了一个邻居家种菜大叔模样的纸人来,他边为纸人画脸边紧张默念,“不要记得……不要记得……不要记得……”
描完最后一笔,他忐忑的站在一边,那纸人颤动了一下,睁开眼。
纸人大叔挠挠头,憨憨一笑:“这不是阿白么。诶呦,我怎么睡在这里了?”
他长长舒了一口气,眼眶瞬间热了,双手都激动的发麻,他按捺住情绪道:“大叔,你在祭礼的时候喝了太多酒了,我先扶你来我的店里躺一躺,可切莫嫌这里晦气。”
大叔笑道:“那哪能呢?”他站起身来,“我得赶紧回去了,你婶婶肯定等急了。”
他忙拦住大叔道:“天儿都这么晚了,婶子肯定早就睡了,阿叔你现在回去会吵了她的,不如先在我这歇息一晚,明早再回?”
那大叔点头憨笑道:“好好,还是阿白想的周到。”
他松了一口气,找了杯水,放了些蒙汗药进去给大叔喝了后,又开始扎起了纸人胚子。
他一直不眠不休,也不知过了多久,不知不觉,纸人胚子已经占满了整间屋子。
那大叔每天乐呵呵的看他扎纸人,他不提让他回去的事,那大叔就没走,好像在冥冥之中他操控了大叔的思维,大叔只在第一天同他念叨家里肯定会担心,而后的日子里便浑浑噩噩。他也觉出来了,他做出的纸人,和真人还是有些差别的,虽说还是原主的灵魂,但是神志似是有所欠缺的。
他做出了好多个纸人,先是让纸力士去修复破损的房屋建筑,而后一点点的补全邕城中的形形色色的人们,他扎纸人的时候心中还是很不安,唯恐再出现什么岔子,嘴里一直鬼魅般的低声念:“不要记得……不要记得……不要记得……”
邕城中的人都陆续“活”了过来,他始终还是没有做出“阿娘”和“外公”来。
过了一个多月,邕城又是一片繁华景象。
那大叔也一直在他的棺材店里没有回去,直到有一天,那大叔在吃饭时,米粒从脖子里掉了出来。
就算被赋予了再大的神通,也毕竟只是纸做的身体。
他开始恐慌了起来,纸人只能活一个月左右,这可怎好?
他心惊胆战,若是邕城的事情被察觉……他的手的事情被察觉……
那年的雨水特别多,大雨经常没日没夜的下着,冷雨浇透了地面,阴冷潮湿到人的骨子里去。枯黄的叶子落了厚厚一层,雨水打湿,腐烂的更为迅速,踩在上面,悄无声息,没了生命的枯叶,连挣扎的呻吟都发不出来。
在一个雨夜,他又见到了当时那个黑衣蒙面人。
“你想要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