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只老母鸡正带着小鸡觅食,贺家村民风淳朴,院子里的物件也都是东一家西一家凑起来的,因着坐落在山坳中,远离尘世靠山吃山,反倒没怎么被外界的动乱所波及。
如今村里的人都知道村子里来了两个仙女似的姑娘,只是山中入口难寻,却不知她们如何寻进来的,元容她们也一问三不知,只说误打误撞闯入,赵衷这条密道是个暗道,元容不知道他是受了多大的苦难,才费尽心思的打造出一条隐秘的密道,若是赵衷不告知她,就算她用尽心思也走不出来。他把缀术五行融入了八门金锁阵,每走一步都是精心算出来的,元容她们在密道中走了整整三天。
等石门被打开时,外面的光亮的元容睁不开眼,雨水混合着青草的味道往她鼻孔里钻,这是贺家村后山的乱石林,只要沿着水源就能走到贺家村。村民和善勤恳,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美好的就像是这乱世中的世外桃源。
众人问过几次见也问不出什么,只道是天意如此,对元容她们二人也称得上照顾。
“什么事啊,一大早就听见你跟只小喜鹊似的唧喳个不停。”乐衣穿着粗布的青灰色麻衣,头发被鹅黄色的布条编成一条辫子盘在脑后,她撸着袖子,手里还拿着闪着水珠的瓷碗,急急忙忙来给二丫头开门。
“呶,这个给你们。”二丫头看了眼街口,见男人点头如捣蒜,才把烤的酥香的半只鸡塞到乐衣怀中,香味透过芭蕉叶使劲的往外钻。
二丫头的贺三叔是个猎户,听说二十来岁的时候就一个人孤身入山,猎了只浑身长满黑毛的野猪,是贺家村最厉害的猎户,贺家村的人极少出山,偶尔逢年过节去外面的镇子上置办些年货,也是贺三叔他们一行人去,偶尔还给村子里的孩子们带上一把焦黄的糖疙瘩,讲讲外边的故事,二丫头就是其中一员。三婶就是三叔从镇子里带进来的姑娘,说是因为战乱死了爹娘,就这么留在了村子里,她会绣好看的花,声音比村子里所有姑娘的声音都好听,就像过年她从三叔手里得到的糖疙瘩,甜丝丝的,后来三婶难产死了,孩子也没留下,三叔伤心了好久。这么一转眼就是五六年,就在村里人以为三叔就这么打算一辈子当个鳏夫的时候,小赵娘子她们来了,她看的出来三叔很喜欢小赵娘子,她的手那么小,靠近了还能闻到好闻的香味,二丫头想了想,要她是个男子,也会喜欢三婶和小赵娘子的。
偷偷地把有些粗糙的手藏在背后,二丫头清清嗓子,咬着嘴狡黠地笑道,“我三叔烤了一早上才烤出来。”
乐衣脸上笑容不改,就见元容放下箩筐向着门口走来,她抬手揉揉二丫头的脑袋,见她眼神不停地往芭蕉叶里瞄,笑着打开芭蕉叶,香味接触到空气,扑面而来,远远都能闻到焦酥的肉香,元容扯了一根鸡腿递给二丫头,又大又肥,看的二丫头直吞口水,到底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元容拉过她的手把鸡腿塞进她的手心,“拿去吃吧。”
“谢谢小赵娘子。”又看了眼街口,没看见三叔的影子,这才飞快的放到嘴边咬了慢慢一口,心里还想着别的,脱口道,“你要留在我们村里嫁人吗?”
“我嫁过人的。”凤冠霞帔,在南晋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十里红妆风风光光的嫁进了天家,那都是好久之前的事了,元容笑道,“我的夫君是世间极好的男子。”
“可他已经死了呀。”二丫头不解,小赵娘子不是说他被拉去充军,死在战场了么,“你死了男人,我三叔也死了女人,不如你嫁给他,做我婶婶吧。”元容的笑还僵在脸上,就见二丫头嘎嘣咬了口脆骨,“别人死了你总得活啊,我三叔人可好了。”
“你个黄毛丫头,知道什么嫁人不嫁人的!”乐衣见气氛不对,连忙掐着腰在二丫头脑门上点了下,“你才多大啊!”
“我都十三不小了!等过了十五,就能跟张木匠家的小儿子成亲了。”贺家村的姑娘说亲说的早,二丫头的亲事去年就定下了,张家的小儿子名唤张庆贵,比二丫头大两岁,有事没事就采着花往二丫头家跑,元容住的地方和她家离的近,每每都能听到里边欢声笑语。
“你喜欢他么?”这个他,当然是指张木匠家的庆贵。
“喜欢啊!”二丫头吮吸着手指上的油花,把吃完的鸡骨头向着远方扔去,两只小土狗立刻吠着奔过去抢骨头,看的二丫头乐呵呵的,“我跟庆贵一起长大,他待我可好啦!”
“真好。”元容笑着出声。
“你和你死掉的男人也是一起长大的么?”贺家村小,在二丫头的认知里,相互喜欢的人都应该是一起长大的。
“不是。”元容摇摇头,她拉了二丫头进院子里坐,在箩筐里挑挑捡捡了个好看的水红色荷包送她,上边绣着大片的山茶花。元容很少绣山茶,年幼的时候她喜欢大簇大簇相拥的桃花,娇俏灿烂。嫁人后,她钟爱华贵的牡丹,无论开在哪,都不会被夺掉半点的芳华。可是现在,这些都过去了,她就想像安青山漫山遍野的山茶花,安安静静的开着,然后凋谢,“我小时候不听母亲的话,喜欢上了其他人,没能早早遇见我夫君。”
她如果没有喜欢顾子期,没有一门心思的留在应阳,她或许就能早些遇见赵衷,看看年轻时候的他,也看看年轻时候的卫子和。
“那你怎么没嫁给其他人?”二丫头摸摸手里的荷包,喜欢的不得了,问出的话虽然无心,但也让乐衣有些暗自皱眉。
“他是个坏人。”元容帮二丫头把荷包系到腰间,又塞了一把花生米在里面,才起身,“坏的让人心寒。”
“对,你做得对。”二丫头美滋滋地转了,捏了颗花生米塞到口中嚼着,郑重其事道,“我娘说了,女要嫁对郎一辈子吃蜜糖,坏人可不行。”
“别转了。”乐衣看了眼在她家门口探头探脑的张庆贵,推着二丫头出门,边推边道,“你家跟屁虫又来寻你了。”
“讨厌!”二丫头娇俏的跺跺脚,转眼就拎着衣服冲了出去,连招呼都没打。
乐衣见二丫头跑远了,才带上门,顺手栓上,把怀里的烤鸡放在桌上,又扶着元容过去坐,“你跟她说这么多干什么。”
“看她无忧无虑的,跟我当年简直一摸一样。”元容抿了口茶。
“您是小姐,她不过是个乡野丫头,哪能一样。”乐衣笑着,元容听罢也不在回话,只看着乐衣小心的拆着手中的烤鸡。
是不一样,她比她强多了,能平稳无知的度过一生,又何其不是一件幸事。
“三叔。”二丫头刚追着庆贵跑到巷子口,就被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拦下,男人国字脸,身材高大。
糟糕,正事忘了。二丫头一吐舌头,恶狠狠地瞪了庆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