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头,还比她有腰身、有胸脯、有风韵。
一只手揽了她的肩膀,舜华低下头笑问:“表妹,你怎么不长呀?”
舜敏答道:“表妹是个小鬼灵精,心眼儿太多,把个子压住了。”
希灵听到这里,终于是忍无可忍了。
背过手扬起脸,她在阳光下甜蜜的一笑:“我不和你们闹了。大哥刚才让我回去写张单子,缺什么要什么都写清楚了,他要亲自给我置办呢!”
说完这话,她保持着背手扬脸的姿势,趾高气扬的穿过人群向前走去。
阳光一点一点的后撤,她脸上的笑容也一点一点的消散。及至走到了院子前的藤萝架下,她被浓绿的阴影披头笼罩,柔软的嘴角也下垂成了冷峻的姿态。
她大概是太穷形尽相了,已经让许多人都看出了她的居心,也因此招来了许多人的嘲笑。按理来讲,她寄人篱下,应该是委曲求全才对的,但是,她做不到!
她冷酷,她敏感,她睚眦必报,她好战好斗。她如今一无所有,所以她必须成为何家的大少奶奶。成了何家的大少奶奶,就什么都有了——爱人有了,钱财也有了。
可她始终不长大,始终只是何养健的小妹妹;而她的时间已经不多,因为何养健已经二十三岁了,无论如何,都该娶妻生子了!
口红是便宜货,黏糊糊的让人感觉不舒服。藤萝架下的肃希灵抬起手,不管不顾的用手掌缓缓蹭过嘴唇,蹭得下半张脸走了形,蹭出嘴角一抹血红。
而大大小小的主意像雾气中的岛屿,在她的思索中,远远近近的显出形状来了。
第2章 少女肃希灵(二)
肃希灵站在二楼向下望,脸上带着一点笑意,笑是真的笑,因为怀疑何养健其实对自己也有一点好意,因为昨天刚和他提过院子里少了个丫头使唤,今天管家就让张妈到前头领了个乡下姑娘过来。
张妈是个平头正脸的小老妈子,她在前头走,后头跟着个低眉顺眼的大丫头。希灵远远的盯着那个丫头瞧,黑瞳孔中渐渐透了亮。
含着一点妒意,她发现这丫头尽管此刻荆钗布服,但其实生得窈窕秀丽,着实是个美人坯子。岛屿一样的无数主意迅速隐回了雾气之中,像是受了神启一般,她忽然琢磨出了一个崭新的法子。
这法子细想起来,不甚体面,但是她只盯着胜利,才不管他什么体面不体面!
几分钟后,希灵在院子里,和新丫头见了面。
三步两步跑上前去,她像是有点不好意思了,对着新丫头只是笑;新丫头看了她一眼,然后也笑了,笑得时候双目弯弯,脸蛋像是鲜润的小苹果。张妈说道:“表小姐,这丫头是新从乡下上来的,有笨手笨脚不懂规矩的地方,你就多担待些吧!”
希灵转向张妈,问道:“是谁把她派到咱们院儿里的?是大少爷吗?”
张妈意味深长的撇嘴一笑:“那不知道,反正上头让我去领人,我就把她给领回来了。”
希灵从张妈的脸上收回目光,知道连张妈也在讽刺自己痴心妄想,但她对张妈是没法子的,何家小姐的院子里都有这么一个老妈子,监视着小姐们的一举一动。拉住丫头的一只手,她像拽大姐姐是的,把丫头往房里拽,同时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丫头答道:“我姓容,我叫容秀。”
这时两人进了房,希灵掩了房门,又问:“你多大了。”
容秀答道:“十七。”
希灵心里一别扭——又是个和自己年纪一般大的。都是十七岁,容秀已经是个苗条美丽的大姑娘了。
希灵又问:“你家里是什么地方的?”
容秀垂下头,这回未曾答言,先叹了口气。
三个小时之后,希灵摸清了容秀的一切底细。
原来这容秀如今虽然沦落成了下人的身份,可是倒退十七年,她在家乡却是以着千金小姐的身份出生的。容家当时拥有几百垧土地,是当地数一数二的大地主;然而产业传到她父亲容少珊手中,容家的气数就尽了。
容少珊,论年纪,比容秀年长了十四岁,如今也才三十出头,是个风流潇洒的大赌徒兼大草包,生生把自家赌成了赤贫。后来不知受了哪位英雄的撺掇,他一时穷极无聊,居然抛弃女儿,上山当了土匪;结果第一次下山打劫时就遭遇了离奇失败——他被过路的商队反打劫,居然享受了黄花大姑娘的待遇,让人掳走了。
商队掳走容少珊有什么用,乃是无解的谜题;而成为孤女的容秀因为不愿为了一口饭胡乱嫁人,故而鼓了无数的勇气,托亲戚帮忙举荐,独自进了京城何府,开始自力更生。进入何府大门的时候,她那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生怕遇了蛮横的主人;没想到拐弯抹角的走进内宅,她最后竟是见了个洋娃娃似的小姑娘。小姑娘对着她甜甜的笑,于是她把一颗心放回肚子里,心满意足的也笑了。待到得知小姑娘不是何家的人,也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她越发感觉希灵和自己同命相怜,几乎要心疼她了。
第一天,希灵没让容秀做任何活计,只让她自己去厨房取热水回来洗个澡,又从箱子里取出一套半新不旧的绸缎衣裤——这本是前一个丫头留下来的,被她收了起来,如今拿给容秀穿,居然正合适。容秀本就是个名不副实的村姑,并没有真正的卖过苦力,手脚头脸都是细皮嫩肉,如今穿上了一身天青色的裤褂,立时成了个小美人。
第二天,容秀得了任务。希灵把一封信给了她,让她把信送到大少爷房里去——大少爷若是不在,就把信放到他书房里去。
容秀感觉挺新鲜,一家的人有话不说,居然还要写信。依着希灵讲述的路线,她寻寻觅觅的走向前方,末了在一座小洋楼前停了脚步。洋楼她是没进过的,偏巧楼外一个人都没有,于是她犹犹豫豫的踏上了一级台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这么直接的往里走。
就在这时,她听见身后呜哩哇啦的响起了喇叭。猛然回头向后一看,她拍着胸脯放下了心——一个铁皮盒子缓缓的停在了楼前,铁皮盒子她是认识的,叫做汽车。
楼内跑出了一名听差,冲到车旁打开了后排车门,何养健探身跳下汽车,随即和容秀打了照面。
容秀不上不下的站在台阶上,看何养健西装革履,不是个平常人物,而何养健向上走了两步,看容秀没有给自己让路的意思,便开口问道:“你是谁?”
容秀连忙笑了一下:“我是表小姐房里的人,我来给大少爷送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