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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声老九,老九自己也很坦然的答应着。

    老九是从关外过来的,仿佛是个退了职的旅长,现在手里既缺钱又缺人,所以决定跑出家门,找找新出路。大喇喇的坐在客厅里,他先恭维了希灵一通,又把叶东卿全家臭骂了一顿,最后对着白子灏的断腿,他开始大规模的长吁短叹,希灵一直以为他最后会开口借钱,然而老九高声大嗓的感慨完毕之后,抓起帽子告辞离去,倒是走得很利落。

    老九一撤退,白府就彻底清净了。

    白子灏赖着不肯上楼,可怜巴巴的求希灵:“我再坐一会儿,我看看外面的雪。”

    希灵抬手拍了拍他的脑袋,因为心里对他没有爱,所以恨也恨得有限。容秀私底下劝她厚道一点,说他“罪不至死”,那好,她不管他了,由着他活到死好了。

    希灵略一慈悲,白子灏从此便天天的找容秀,让容秀派男仆背自己下楼——只要下了楼,他便可以自己转着轮椅自由活动了。

    他并不乱转,而是牢牢的跟住了容秀。容秀和小耗子是片刻不分离的,如今只要希灵不在家,她的身边又多了一只大耗子。和先前相比,大耗子可怜得像是变了一个人,对容秀连名带姓的叫了几天之后,他自作主张,开始喊她“秀儿”。要吃要喝了,他找秀儿;哪疼哪痒了,他也找秀儿。容秀不忍心彻底的不理他,于是只在心里作出回应:“烦人。”

    然而大耗子不通读心术,不但不识相,还伸了手去抓了她的袖子晃:“秀儿秀儿,你跟我一起上楼回屋去吧,我烧口烟,你抱着我儿子在旁边坐会儿。”

    容秀沉着脸一甩手:“我不去。”

    白子灏当即低下头,极力的嗅了嗅自己,然后陪着笑容对容秀说道:“我今天挺干净的,身上没味儿。”

    容秀被他说得羞了:“我没嫌你。”

    白子灏听了这话,就牵了她的袖口又一晃:“秀儿?”

    容秀不耐烦了:“我甭叫我秀儿,我有姓。”

    容秀将白子灏训斥了一通,可是到了最后,她被他缠得没办法,还是抱着小耗子上楼进了他的屋子。她坐在床尾的一把木头椅子上,背对着大床看小耗子,看着看着,她感觉脖子上热烘烘的做痒,回头一瞧,她吓了一跳——不知何时,白子灏爬了过来,就歪坐在她身后,下巴都快要搭到她的肩膀上了。此刻她猛的这么一回头,嘴唇险些蹭过了他的面颊。

    她霍然起身,一张脸瞬间涨了个通红,而白子灏力不能支的趴了下去,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就向上斜睨了她。

    “你怕什么?”他收回目光,自嘲似的一笑:“我都这样了,还能把你怎么着吗?”

    容秀向后退了一步,随口答道:“希灵马上就回来,你别下楼了,今天早点歇着吧!”

    说完这话,她抱着小耗子就往外跑,一口气跑回了楼下的婴儿房里。小耗子一点也不知道她的心事,专心致志的摆弄着她鬓角的一缕乱发。她躺下去,把脸埋进小耗子软软的小肚皮上,一时间也不知道怎样才好,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吸了满鼻子糖和奶的甜香。

    她觉着自己是有点“过界”了,行善积德不是这样干的。要是希灵知道了白子灏现在对自己一口一个“秀儿”,希灵会是什么反应?饶得了自己才叫怪了!饶不了自己,更饶不了白子灏——希灵的心和手,多么的狠啊!

    容秀把心一横,冷了白子灏一个礼拜。

    这一个礼拜,她也不管他的吃,也不管他的喝,他支使仆人叫她上楼,她也不听。

    白子灏自动的减了饮食,每天只吃必须的一点干饼子来补充体力。容秀现在是这楼里的总管家,谁打了个喷嚏她都能听见,他不信她不知道自己正在挨饿。

    饿了一个礼拜之后,他并没有把容秀饿过来,再饿下去,又对健康十分不利。于是这晚他一点一点的爬下床去,又费了天大的力气,爬上了窗前的椅子。

    打开窗户伸出头去,他由着寒风吹打自己。

    希灵有希灵的方法,他也有他的主意——先前他说一不二,总是别人依靠着他,可是今非昔比,那么识时务者为俊杰,他也该给自己找个靠山了。

    说是靠山,其实不甚准确,准确的讲,他要找的,是一双新腿。

    一个多小时的寒风吹过去,白子灏如愿以偿,发起了高烧。

    希灵是不管他的死活的,于是容秀不得不再次进了他的屋子。而他本来是别有所图,可是此刻见了容秀,他忽然心中一酸,真有见了救星的感觉。

    于是在没有旁人在场的时候,他就一把抓住容秀的手,把那手贴到了自己的脸上眼睛上。又低低的问:“你不管我了?”

    容秀咬着嘴唇,要把手往回抽。白子灏见状,忽然耍起了消失已久的少爷性子,把容秀的手向外一掼,他又委屈又生气,几乎带了虚弱的哭腔:“不爱管就走!我没求你来!”

    容秀很为难的回头看了看门口,然后转过来,语气也不善:“给你吃完药我就走!”

    第72章 怦然心动(一)

    容秀恢复了一天上一次楼的习惯。

    她本打算自己只负责到白子灏退烧为止,然而白子灏躺在床上,呢呢喃喃的总和她说话,不管她搭理不搭理。而她可以一言不发,却没法把耳朵也堵住,所以听得多了,她发现其实白子灏也是个平常人——就和邻居家又淘气又爱犯浑的臭小子一样,坏归坏,但也有好的地方;可恨归可恨,但是说不准什么时候,也能可爱。

    希灵对于家务事并没有兴趣,像个男人一样,她从早到晚的在外面跑,容秀问她每天都在忙什么,她神神秘秘的,却又不说。容秀料想她吃不了亏,故而也就不再多问。

    春节一过,天气就一天暖似一天了,这天晚上,容秀在白子灏的房间里多坐了一会儿——春天到了,万物生发,白子灏的病也跟着凑起了热闹。他并没有再受寒,然而无端的发作了肺炎,两条断腿也不分日夜的作痛,疼得他一身一身的出冷汗,止痛药和鸦片烟都压制不住。

    疼痛让他懒惰了,蜷缩着侧卧被窝里,他深深的低了头,身体一阵一阵痉挛似的抽搐。容秀问他“还是疼?”他点点头,呼吸时有嘶嘶的响声,并且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容秀看他这反应挺异常,也着了急,伸手去掀他身上的薄被:“我看看你的腿——”

    出乎她意料的,白子灏一把摁住了她的手:“别看!”

    他的确是不喜欢旁人碰触自己的断腿,容秀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