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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气。

    然后他把何养健拖到床上躺好,自己坐下来,开始盛饭吃菜,一个人吃了半锅饭、一桌子菜,又拎起地上的那壶凉开水,灌满了一只铁壳子水壶。

    凌晨时分,何养健躺在床上,依旧是人事不省——两瓶酒不至于让他醉成这样,但是第二瓶酒中被玉恒加了大剂量的迷药,在药物的作用下,他睡了个雷打不动。

    玉恒穿好衣裳,换了一双半旧的软底鞋,把个包袱绑在胸前,又斜挎上了水壶,他最后检查了自己身上的钞票和船票。

    然后气运丹田,他使出吃奶的力气,把人高马大的何养健背了起来。

    在蒙蒙亮的晨光中,他把何养健一直背到路口,然后叫了一辆洋车,把何养健放到了车上,对车夫讲:“去码头。”

    车夫拉起洋车,看了看玉恒的包袱,便是笑道:“车上这位先生肯定是刚喝完践行酒吧?醉成这样。”

    玉恒跟着车夫跑,一边跑一边说:“可不是,我一会儿还得把他背到船上去,有我累的了!”

    第279章 海上(一)

    何养健睡了足有二十多个小时,这其实就不能叫做睡眠了,应该叫做昏迷,所以在他朦朦胧胧的恢复了意识之时,他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就是玉恒那张近在眼前的面孔。玉恒的神情是惊惶的,然而直勾勾的看着他,眼中又有喜悦。一只手从天而降落到了他的脸上,那手的尺寸不小,但掌心偏于细嫩,在他的下巴上滑过去,让他感觉自己胡子拉碴,脸皮像是砂纸。

    “叔叔!”玉恒低低的换他,声音压抑而又兴奋:“你总算醒了!”

    何养健呆呆的看着他。睡得神魂出窍,此刻仅仅认得他是玉恒。嘴唇动了一下,他没说出话来,因为两片嘴唇已经干巴巴的粘在了一起。

    玉恒立刻端来茶杯,扶起他喂他喝了几口凉开水。这凉开水对他来讲,真如甘霖一般,他急不可待的痛饮了一番,然后抬手揉揉眼睛,开始环顾四周。

    将船舱内的情景看过一遍之后,他很困惑的望向玉恒——望了片刻,他往下一躺,含糊的咕哝道:“是梦。”

    玉恒看他像是还要继续睡。连忙走过去硬把他又拽了起来:“叔叔,别睡了,你不是做梦。”

    何养健顺着他的力道坐起身,怔怔的抬头看着他,看了一会儿之后,他将一根手指送到嘴边,咬了一口。

    这一口咬得很不客气,疼得他一挺身,随即抬头再一次环顾四周,他那一双朦胧的睡眼渐渐有了光:“这是哪儿?”

    玉恒答道:“这是船上,往上海去的客轮。”

    何养健抬手一指自己的胸膛:“我——在去上海的——客轮上?”

    玉恒蹲下来,小狗似的仰起脑袋看他:“对。”

    何养健点了点头,又问:“我记得。我是在你那里喝酒来着。”

    玉恒这回低下头,对着地面咧嘴做了个鬼脸:“你喝醉了,我就趁着机会,把你背上船了。我——我不想在天津呆下去了,我想去重庆找小黛,可是又舍不得你,就一狠心,把你也带上了。”

    何养健低头看着他,看了良久,然后把手指头送到嘴里,又咬了一口,又是咬得很不客气,疼得他不但一挺身,而且还哼了一声。

    然后他也没说什么,只伸腿下去想要起身,结果刚起到一半就觉得天旋地转。一屁股又坐了下去。闭上眼睛定了定神,这次他有了经验,伸手扶着旁边的板壁起立,站起来之后试探着向前迈了步,他推开舱门,走了出去。

    玉恒见状,连忙转身跟了上去,搀扶着他走路。何养健从客舱走到甲板——此时正是夜里,甲板上寒风料峭。何养健找到了一名在甲板上忙碌的水手,很客气的问他轮船已经驶到了哪里。水手匆匆的告诉他,天亮之后大概能到烟台,不过也不一定,现在水上也总是封锁,客轮得给军舰让路。

    何养健站在寒风里,到了这个时候,他终于是彻底清醒过来了。

    他不能号令外国客轮半路返航把自己送回天津去,也不敢暴露身份,怕中国乘客知道他和日本人有关系,值此国难之时,会把他当汉奸打死。站在空荡荡的甲板上,他将前因后果思索了一遍,末了在僻静处问玉恒:“你是不是给我下了药?要不然我不会睡这么久。”

    玉恒点了点头:“嗯。”

    “什么药?”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药,反正就知道是迷药,没什么毒,吃不坏人。”

    何养健点了点头,做了个深呼吸,然后低声怒问:“白玉恒,你是不是疯了?”

    玉恒当即否认:“没疯,我都计划好长时间了。船票我买的都是头等舱,不提前买的话,能买到这么好的票?”

    何养健一甩袖子转身要走,走出几步之后一扭头又转了回来,对着玉恒就是一拳,一拳就把玉恒揍趴下了。

    “混帐东西!”他压抑着骂,愤怒得简直快要压抑不住:“疯也没有你这么疯的?反了你了,你连我也敢往外拐!”

    玉恒爬起来捂着脑袋:“我没有——”

    “你还敢嘴硬!我说过你要是想去找小黛,我不会阻拦,你想去你就去,可你把我也弄到船上来干什么?我出来多少个小时了?现在天津那边会怎么想?会以为我失踪了?还是以为我也跑到重庆去了?你这个混蛋,我在天津苦心经营了那么多年,我的家庭事业都在那里,现在你让我两手空空的跟你去重庆?你、你、你——”

    何养健气得说不出话来,于是冲着玉恒又是一拳。玉恒想躲,然而万没想到叔叔的身手如此之快,他没躲开,又被结结实实的打了一个跟头。一翻身爬起来,他料想他叔叔不至于气到跳海,于是二话不说,抱着脑袋就往船舱里跑。而他在前头跑,何养健气得张牙舞爪东倒西歪,在后方紧追不舍。一场追赶之后,两人先后回了头等舱——头等舱内只放了两张小床,何养健把薄薄的房门一关,然后咬牙切齿的继续痛殴玉恒。玉恒一点还手之力也没有,并且不敢大喊大叫,因为板壁不隔音,很容易惊扰了左邻右舍。抱着肩膀蜷在小床上,他苦着脸小声哀求:“叔叔,叔叔,别打了,再打就把我打死了……”他挣扎着翻了个身,把后背给了何养健:“我还不是舍不得你吗?”

    何养健看了他这个无赖的乌龟姿态,越发怒火上升,抓着后衣领把他拎起来,他卡住他的脖子,恨不得活活把他掐死。

    然而他终究还是没下手,因为他发现,玉恒被自己打哭了。

    气喘吁吁的坐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