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就去往天津发电报,你闹了这么一大场,也该够了吧?”
玉恒问他:“你还是要回去呀?”
“我不回去,我怎么办?两手空空的真跟你去重庆?到重庆要饭去?”
玉恒小声说道:“我可以赚钱养活你的。”
“用不着!”
玉恒听了这话,低着头走出去了。何养健听了玉恒方才那番话,倒也觉得这孩子眼巴巴的有些可怜,不过可怜归可怜,自己不能由着他的性子胡闹。去重庆?笑话,自己去重庆干什么?那里有总经理让自己当吗?那里有跑车和豪宅供自己享受吗?
思及至此,何养健擦了一把脸,又摸了摸裤兜里的一点零钱,迈步就要往外走,然而房门一开,玉恒又回来了。
玉恒不是空手回来的,手里还拎着一把菜刀——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的菜刀,刀身上还粘着葱花。
“你真要回天津啊?”玉恒问他。
何养健后退了一步:“你干什么?”
玉恒说:“再问你一遍,你是不是真要回天津?”
何养健莫名其妙的提起了心:“你把刀放下,有话好说!”
玉恒面无表情的长出了一口气,然后对着何养健一点头:“你要是回天津,我就不活了。”
说完这话,他举起菜刀就往脖子上抹,何养健吓得大叫一声,慌忙冲上去攥住了他的手腕:“不走了不走了,把刀放下我不走了!”
第281章 海上(三)
何养健不相信自己会被个毛孩子拿捏住,他在上海住了三天,三天间想了不下十个办法,誓要成功的返回天津、恢复自己养尊处优呼风唤雨的好生活,然而他“誓要”归誓要,毛孩子也是铁了心的非要带着他到重庆过日子,两人这三天斗智斗勇,末了,何养健宣告失败,玉恒则是“死去活来”,脖子左右两侧各落了一道浅浅的伤,是刀刃蹭破了油皮,看起来倒是并不可怕,只像是被猫爪子抓了两把。
何养健。因为见识过玉恒那亲爹亲娘的风采,所以不敢对他太过紧逼,生怕他一时冲动,真敢闹出人命来。然而他这边理智一占上风,斗争就占了下风,以至于他被玉恒气得歇斯底里,在上船前往重庆之间,他对着玉恒大骂:“我这辈子就毁在你们娘儿俩手里了!你娘害了我一次,你害我第二次!你们一家就看不得我过好日子,就非得让我一无所有,你们才快活!”
玉恒表面上疯疯癫癫,其实心里清醒得很。何养健要骂就骂,他不在乎,他看的是结果,结果就是何养健被他第二次拐上了客轮,而小黛一家就在前方了。
所以他表面上苦大仇深,仿佛随时预备着要死,其实在上船之后,他就偷着笑起来了。当然,在上船之前,他也允许何养健往天津发去了一封电报——何养健简直没法解释自己的忽然失踪,只好把责任全部推到玉恒身上,说玉恒离家出走,自己不告而别。乃是为了寻找玉恒。他还打算让春美给自己汇笔款子过来,但玉恒只怕夜长梦多,所以把刀往脖子上一架,他一阵风似的把何养健卷走了。
何养健上船之后,忍不住长吁短叹,心想:“这就是命。当初我家收养了希灵,结果我被希灵害得家破人亡;后来我收养了玉恒,又被玉恒害得背井离乡,我真是——真是——”
他也不知道自己“真是”什么,反正站在甲板上望着那滔滔的江水,他忽然也想跳下去死一死了。
经了几日飘摇颠簸之后,轮船靠岸,何养健和玉恒终于到达了传说中的重庆,结果下船上岸这么一瞧,玉恒倒也罢了,何养健却是吓了一跳——重庆这地方到处是人。前几个月总听某某全家跑去了重庆,如今一看,这话不虚,身边那些消失了的旧人们,大概真是全跑到这里来了。
玉恒在船上混了好些天,其间还得低眉顺眼的给何养健当奴才,早就亟需一顿好饭和一晚好睡。他是不考虑将来的生活的,把身上的钱拿出来数了数,他很大方的到好旅馆开了一间客房。旅馆楼下就是饭馆,要吃要喝也很方便。
何养健到了此时,负气似的也不管他,有好屋子就住,有好饭菜就吃,吃饱了倒头便睡。那玉恒像条大叭儿狗似的,对着他察言观色,他睡着,玉恒一声不吭,他醒了,想要去洗个澡,玉恒这才跟上来了,很殷勤的给他拿香皂找毛巾,吭哧吭哧的给他搓后背,还专门要了一壶热水,要给他烫脚解乏。何养健刮了脸洗了澡,自觉着舒服了许多,但是依然板着脸,心中暗想:“哼!丢了万贯家财,得了个孝子贤孙!”
玉恒把他那两只大脚丫子烫得通红,然后又绕到他身后,给他捶背捏肩,累得直喘。他盘起双腿正襟危坐,双手搭在膝盖上,终于开了腔:“我不用你讨好我,接下来怎么办,你有没有打算?”
玉恒答道:“至少今天是什么也不干了,明天我打算给小黛发一封快信或者电报,让她来找咱们,要不然你我人生地不熟的,想要找她可就费劲了。”
何养健又问:“接下来呢?难不成你们相见就算完了?”
“接下来……就过日子呗!”
“怎么过?我是一个钱也没有,至于你,你除了当混混,还会干什么?你当混混都当不出名堂来,这些年没有我贴补你,你早饿死了!”
玉恒干笑了几声:“反正你就看着我的吧!”
何养健答道:“看你?哼!”
何养健觉得,这日子自己过不长久,迟早还是得想法子回去——当然回去之后,也还有许多麻烦等着自己,至少自己无缘无故的跑了一趟重庆,在日本人眼里,这嫌疑就够大的了。
这么一想,他简直有点怯,万一这事说不清楚了,日本人会不会再害了自己呢?当然,自己还有春美可以做挡箭牌,不过……
何养健越想越是头疼,最后便是闷闷的睡倒,一觉过后醒过来,他发现自己嘴角多了一枚红艳艳的火疮。
玉恒在他面前,不敢肆意的兴奋,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到了第二天上午,他先不动声色的把房间里的钱全收到了口袋里,然后飞快的出门找到邮局,按照小黛在信中留给自己的地址,发去了一封电报。
然后他火速返回旅馆——很好,何养健并没有趁机逃之夭夭。
电报当天下午就到达了歌乐山吴公馆,小黛把电报译了出来,读了一遍,不敢相信,对照电报号码本子又翻译了一遍,这一回她觉着自己实在是没有出错了,这才放心大胆的欢呼一声,一路蹦跳着从二楼跑了下来:“妈!妈!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