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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气中浮动着潮湿干净的气息。

    一座小船行在河上,今日风平浪静,静水流深,两岸翠柳夹带着雨露匆匆退去,人声被渐渐阻隔,船家摇橹的水声远远传来,晃晃悠悠中,不知此生何处,今夕何夕。

    苏依枝就在此刻幽幽转醒。

    她睁开眼,发现四周漆黑一片,不知身在何方,只觉得脑袋重的厉害,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干了一般,不能动弹。

    她张了张嘴,想要发出一丝声音来,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喑哑无比,干脆就此作罢。

    她想起来了,她似乎在听阿黎讲故事?然后呢?然后就睡着了,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好像有无数双手推搡着她,排挤着她,又好像有无数声音在跟她说话,他们争先恐后朝她涌来,拍打着她,胁迫着她,有什么东西涌进自己的体内,很痛很痛,手痛,脚痛,肩膀痛,胸口痛……

    难道她又死了不成……?

    不知过了多久,“吱呀”一声,出现了光亮。

    有人推门进来,外头大片的光线照射进来。

    “啊呀,苏小姐,原来你醒了。”

    一阵清幽的香味扑面而来,这声音好生熟悉,又清冷又好听。

    苏依枝艰难地转过头来,面前便出现了一张熟悉的脸蛋。

    那人一身飘逸的白衣,巴掌大的脸颊上双瞳剪水,精致小巧的鼻翼之下一方樱桃小嘴微微抿起,此刻正担忧地望着她。

    “顾……顾……咳咳咳……”

    顾青曼忙走过去将她扶起,给她顺气。

    “先别说话。”她又将一杯热茶递过去,小心送她服下。

    苏依枝终于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咳咳……谢谢,顾顾顾顾……青曼,你怎么在这?”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顾青曼歪着头,看着她这副样子发笑。

    “怎么回事……我现在这是在哪?你怎么也来苗疆了?还是说……你也死了?”

    顾青曼笑道:“这里是芦花镇清平湾,可不是什么苗疆,也不是阴曹地府,我更加没有死。”

    “不是苗疆,不是地府?”苏依枝狐疑,又问了一遍,“可你怎么遇见我的,又怎么会在这?”

    顾青曼答道:“我是在柳桥镇遇见你们的。”

    苏依枝闻言一喜:“‘我们’……?是骆潇吗?”

    顾青曼摇了摇头:“是陈公子。”

    “陈端……?我怎么会和他在一起。”

    苏依枝一怔,心想,难道苗疆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境,那天她回到客栈,只是睡了一觉,之后遇见了顾青曼,接着来到了这里,而并没有碰见一个小乞丐,一个黑衣客,她也从没去过什么苗疆,什么诏黎寨,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境?

    顾青曼道:“我听陈公子说,你在苗疆受了点伤,是他救你出来的。”

    苏依枝心底闪过一丝失望,看来那些事都是真的,她又问道:“你孤身一人,又怎么会出现在柳桥镇?”

    顾青曼低下了头,眼神闪躲:“我不过是一介贱命,四处卖艺为生,走到哪里便算哪里。”

    “你……你可千万别这么说,我虽不是很懂,但是顾姑娘的琴技可不比那些舞文弄墨的文人墨客来得差。”

    顾青曼掩唇一笑,紧接着又问:“你方才提起骆潇,难道你在苗疆见过骆公子?”

    苏依枝想起自己如何在柳桥镇遇见骆潇,如何跟了他一路,他又如何教自己骑马,如何朝夕相对……还有那个小乞丐小桃,他们三人在林子里兜兜转转,她与小桃一路上不停斗嘴,骆潇虽然神情冷漠,却也没有半分不耐,那是他们最快乐的时光。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她一直将小桃看做自己的小兄弟,没想到他从一开始便在算计自己,她对骆潇心心念念,没想到骆潇最后也抛下了自己。这么想来,这一路,那些美好的记忆,最终都成了会令她心酸的往事。

    “遇是遇见了……”她垂下头,结结巴巴道。

    “那骆公子如何?他可有受伤?现在人在何处?”

    苏依枝闻言扑哧一笑,又抬起头来,脸上似笑非笑。

    顾青曼被她瞧红了脸。

    “我看你根本不是来卖艺的,你来柳桥镇,是来找骆潇的是不是?”

    这回顾青曼低着头没说话。

    “结果呢,非但没有找到骆潇,反而碰上了我和陈端,本来想询问骆潇的处境,可又怕陈端生气,加上陈端百般挽留,你见我可怜,便答应跟着他们回岳云楼,一路上既能照顾我,又能打听骆潇的下落,是不是?”

    “苏……苏小姐……莫要胡说……”顾青曼别过头去。

    这个顾青曼,面对男人如此傲慢,为人又冷清,原来不过是一个容易害羞的姑娘罢了,是了,自己与她同龄,又怎会不懂?

    她叹了口气道:“你放心好了,你的骆公子,一千个好,一百个好,他武功高强,行事低调,又不会惹什么事端,从来都是别人吃他苦头,他可从来不会吃别人的苦头,至于现在嘛,我也不知他在何处。”

    苏依枝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又想到,是了,那天瞧他得到扶苏草的样子,又怎会不好呢?她只知道桃知华要拿这扶苏草复活自己的妻子,那骆潇和陈端要这药草作甚?他如此欣喜若狂,难道亦为了心爱之人?

    想到此处,她忽而觉得身上的伤更痛了,却不知到底伤在了哪里。

    “那便好,这样,我便放心了……”顾青曼喃喃道。

    “顾姑娘,有一事,我一直不明白,不知道当问不当问?”苏依枝又道。

    “苏小姐,我们几次相遇都是巧合,也算是有缘,我,我在江湖上没有什么朋友,你若不嫌弃的话……”

    “不嫌弃,怎么会嫌弃?”不等顾青曼说完,苏依枝便豪气地小手一挥,直截了当道:“能交到顾姑娘这样的朋友,我要是说出去,不知道会惹多少羡慕。”

    “贫嘴。”顾青曼亦笑道,“那么,苏小姐,直呼我青曼便是,要问什么,但说无妨。”

    “好啊,青曼,不过我也有一个要求,你也得叫我依枝。”

    “依枝……”顾青曼又忍不住笑意。

    “青曼,你笑话我!”苏依枝将眉一横,嗔怪道,“怎么,依枝很好笑吗?这可是我干爷爷给我取的名字!”

    见顾青曼摇了摇头,止住了笑意,苏依枝正色道:“你与骆潇是如何相识的?”

    顾青曼没想到她有此问,边想边说道:“我本是当朝大臣之女,想必这件事你已知道了,其实我的父亲并不是什么大臣,而是医官,当年不知他犯了什么错,我们一家被满门抄斩……”

    “因贵人相助,可惜我的一番琴艺,使我保住了性命,却被贬为妓籍,发配边疆。我当时不愿去,便在家中老仆的帮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