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娘的话是不对的,黄菁菁要强了一辈子,她爹说哪怕她奶从地里爬起来都不是黄菁菁的对手,何况她娘,家里忙,她不趁着这几天好好表现,闲下来时,黄菁菁更不会搭理她了。
范婆子被甩开,怔忡了下,不过她甚少生气,蹙着眉,忧心忡忡的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觉得在家里也要干活,心里不舒服了。”
“不是。”范翠翠摇头,不愿意和范婆子走。
范婆子哪看不出来,真的不是,范翠翠早就把原因说了,怎么会突然沉默,她唉声叹气了道,“家里正是忙的时候,我想着你闲不住,才让你帮忙搭把手,你若觉得我对你不好,我也没法子了,家家户户都在忙,娘怀着你的时候,还去地里挑红薯呢,不干活,一家人等着饿死啊,靠你爹,根本忙不过来。”
范翠翠面红耳赤,支支吾吾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她的确是因为在娘家累着了,她娘对她好她不怀疑,可心里总有不得劲的地方。
比如她月份大瞌睡多,喜欢躺着,范婆子便让她起床活动,找点事情做,以后生孩子的时候快些,家里就那些活,洗衣服做饭,带孩子,范翠翠心头烦闷,范婆子一口一句为她好,她连反驳的话都没。
从早忙到晚,好不容易晚上一家人坐一起吃饭说说话,她娘说她爹干活累着了,家里做的菜没油水,要是她抽空能去趟镇上就好了,范翠翠心生不忍,家里就她稍微空闲些,除了她去还有谁去,她想问范婆子有钱,范婆子转身就拉着孙子说你姑好啊,自己省吃俭用给家里买肉买油。
她骑虎难下,只得把油买回去,再买半条肉。
她娘左一句夸她好,又一句夸她孝顺,拿着肉碗,她爹一片,侄子一片,一片一片的分,分到她碗里没了。
肉只那么多,她不好说什么,家里人都是做体力活,她哪开得了口说自己馋了。
只是,夜深人静躺在床上时,会忍不住想起黄菁菁,黄菁菁比她娘厉害多了,吃顿肉,上桌就开始骂,但骂归骂,从来都是由着他们吃,谁吃少了,还会帮忙夹,不会厚此薄彼,她记得请客那日,周士武端了肉菜去上房,黄菁菁说自己减肥不吃肉,搁在那,隔天叫他们和周士仁两家一起吃饭把肉拿出来大家一起吃的。
黄菁菁嘴上不说,她知道黄菁菁是怕落下话柄,他们孝敬的肉哪能话不说气不出就给老三他们吃了,而且,周士武端着肉去上房的时候她就认定黄菁菁会把肉给栓子和梨花,没想到黄菁菁没有,而是把他们叫到一起吃了。
有些感觉她形容不出来,范婆子和黄菁菁比,黄菁菁不见得就输了,黄菁菁那种人,不好相处,觉得胸闷窝火,吃穿上不会苛刻他们,她想着娘家嫂子,便觉得自己有些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就想回来向黄菁菁认错,分了家,过了黄静这关,什么事就她那主意,她想睡多久就睡多久,照顾好桃花就够了。
不用挺着大肚子,给一家人洗衣服做饭。
不是她矫情,是她真的累。
想了许久,她才小声地对范婆子道,“娘......我回去了,我看相公和三弟妹在田里干活,两家的秧苗撒在一起的,这些天家里没人做饭,他和桃花估计和三弟他们一起吃的,我回去了,他和桃花自在些。”
范婆子见自己无论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撇撇嘴,眼角滑落两滴泪,抓着范翠翠的手,啜泣道,“你受委屈了,是娘没本事给你撑腰,你要回去娘不拦你了,你怀着孩子,要多加注意,忙过了,带桃花回来转转,家里条件不好,你爹身体不舒服,瞒着不肯告诉你,你啊,可要常回家看看啊。”
范翠翠点了点头,得了范婆子应允,她轻快不少,说了两句便回去了。
范婆子抹抹泪,转身走了,嘀嘀咕咕道,“你不在,家里就得留个人做家务,你嫂子她们年轻体力好,在家里浪费了,只得娘留下,一大家子人的衣服,娘如何洗得过来哟。”
范翠翠身形一僵,停下来回眸望着范婆子佝偻的身形,有些惭愧,她偷懒跑回婆家,苦了她娘了,她张了张嘴,想叫住范婆子,可开不了口气,一旦开了口,她就要忙到闲暇了,帮着娘家干活不管女儿,黄菁菁更不会接纳她了。
逢着范婆子转身,四目相对,范翠翠心虚的别开了脸,“娘,回去吧,路上慢点啊。”
终究,她没说跟着范婆子回去的话。
嫁了人,过年回娘家其乐融融不愁吃不愁穿还好,平日住在家里,磕磕绊绊多了伤情分,她觉得还是在自己家里自在。
范婆子满脸失望,唉声叹气走了。
范翠翠长长舒了口气,朝着菜地的方向去了。
她豁出去了,到了菜地,不管周围有没有人,噗通声跪下来给黄菁菁磕头,“娘,我错了,我不该和相公骗您的钱,娘,您原谅我一回,我再也不敢了。”
黄菁菁弯着腰,割了半篮子韭菜,完了检查茄子秧有没有长虫,梨花蹲在地上,小手轻轻翻着叶子,有些叶子坑坑洼洼,被虫啃过,但她就是找不着虫子,不由得问黄菁菁,“奶奶,是不是虫子知道我们要抓它们,都藏起来了啊?”
黄菁菁好笑,“对啊,梨花睁大眼,要把它们找出来,不然咱家没菜吃了。”
梨花一脸肃然,小脸蹦的紧紧的,“好,梨花要吃菜。”
刘氏在麦地里撒的菜苗长势不太好,东一株西一窝,看着有些乱,不像黄菁菁弄的菜地,四四方方,菜苗稀疏有致,很舒服。
范翠翠连磕了几个头,黄菁菁正眼都没给她,她弯着腰,挤压着肚子,一会儿肚子就有些不舒服起来,她忍着不适,不住认错。
黄菁菁检查完茄子秧,起身活动发麻的双腿时,不冷不热扫过范翠翠,天不算太热,范翠翠却满头大汗,嘴唇乌青,她心头大骇,嘴上却破口大骂,“好你个范氏,跪这儿磕头,是看着我坟头就在山上还是怎么,盼着我老婆子死了,我老婆子偏不死,给我起来......”
说着,上前一把拽起范翠翠,推着她往周家去,嘴里骂个不停,“带着我周家的种下跪,好狠的心哪,我孙子做错什么了要陪着你遭罪,你有胆子做还没胆子认了?”
路上骂骂咧咧不停,范翠翠浑身不舒服,很想倒下去躺着,黄菁菁在她身后,她哪儿敢,只得被黄菁菁推着走,然后黄菁菁拿出钥匙开门,把她推回了屋子,色厉内荏的给她包油纸,“拿点桂花糕就想收买桃花生,当我好糊弄了,你自己吃了,不吃就让老二休妻,整天作妖,家里不太平,没了你老二听话多了。”
范翠翠恍恍惚惚拆开油纸,泪啪嗒啪嗒往下掉,不敢忤逆黄菁菁,抓着桂花糕,囫囵吞枣的塞进嘴里,边哭边抹泪,三五下,一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