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分卷阅读17
    洋般的内力化作江河,共分七次为雪奴传功。她每传一次,便将那股内力封入雪奴的气海,如此反复,她自身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枯瘦干瘪。

    “呼——!”雪奴突然被传入巨大的内力,无时无刻不在忍受着巨大的冲击,昏厥数次再醒来,月亮移至东天,在洞穴中已看不见了。

    “老麻葛?老麻葛!你怎么了?”雪奴猛然惊醒,只见一个已经瘦到脱形的老妪躺在一旁。

    老麻葛悠悠转醒,虚弱地说道:“我休息片刻,你且将口诀背来。”

    “光明清净,寂灭无常。会无忧愁,诸恶不侵。”雪奴每说一句,都要偷偷地向身旁看一眼,两句过后便已坐不住了,“您真的没事吗?您为何要牺牲自己传功于我?我、我的身体,是不是这辈子都没法练成什么功法?”

    “不,孩子,你是阿胡拉在人间的化身,注定将带领胡汉两族走向光明的未来。穷于为薪而火传,我给予你的不仅仅是武学修为,更是整个部落乃至于羯族的希望,是人的灵魂里头的东西,它们薪火相传以致生生不息。”老麻葛气若游丝,双眼半睁半闭,颤颤巍巍地从手边的祆教圣物中取出一样东西,递给雪奴,“这是,第二件。”

    雪奴伸手接过,只见一块残缺的玉石,扁平古拙,更精细地刻了些繁复的暗纹,整块碎玉呈一个马头的形状,“这有什么用?”

    老麻葛摇摇头,道:“寄托你父母思念。”

    雪奴想将碎玉挂在胸前,然而他心思细密,知道财不可露白,又将东西小心翼翼地塞进靴内,再问:“您既如此厉害,为何三年前匈奴人杀来……”

    “武力再高,难敌千军。”老麻葛捉住雪奴的一只手,用力地握着,告诫他:“白马,人心之狠毒,甚于剑锋千万倍。未来的路上荆棘遍布,你须时刻谨慎提防,既不可轻信他人,也不可失了本心,当以内心光明照亮漆黑长夜。”

    这话云里雾里,雪奴根本听不懂。

    他思来想去,心中原有的疑问与今日乞奕伽叛徒身份的暴露相叠加,他忍不住生出一个莫名的念头,试探性地问老麻葛:“我有几个疑惑,您能帮我解开吗?”

    老麻葛闭目,点头:“问罢。”

    雪奴深吸一口气,道:“我父亲他、他会汉话,他那么喜欢中原的东西,他去过中原?”

    老麻葛:“他是个汉人,乞奕伽把他带到族中时,胡汉边界上的战火刚刚停歇。”

    雪奴双瞳一缩,问:“他教过我一篇心法,口诀乃是汉文,像极了佛家的经文。”

    老麻葛:“你父曾在少室山习武,是佛门的俗家弟子。”

    雪奴双唇轻轻颤动,问:“我们部落中,是不是……是不是只有他一个汉人?”

    “你呢?”老麻葛张开双眼,问:“你觉得自己,是胡人还是汉人?”

    雪奴语噎:“……我不知道。”

    老麻葛:“若你自认为汉人,族中便有两名汉人。若你自认为胡人,族中便只有他一个。”

    雪奴隐约摸到了真相的模样。

    舅舅是白马军旧部,是害死数万将士的奸细,放眼整个部落,他只对残疾的父亲照顾有加。在雪奴的脑海中,父亲的模样已经十分模糊,他只记得他形容枯槁,而脊背却挺得笔直。

    他会是赵桢将军吗?

    雪奴已经完全乱套了:“老麻葛,可赵桢将军,不是死了吗?”

    老麻葛闭眼,疲累至极,“乞奕伽把他带来,阿纳西塔治愈了他。”她紧紧攥着雪奴的手,用力地握了三下,继而沉沉睡去。

    忽然,人群中传来一阵喧哗,雪奴起身张望,将乞奕伽带着周望舒回到洞中。

    “您且好好休息!向阿胡拉借点火行吗?”雪奴瞥见老麻葛身旁铜盆内用来点火的药粉,登时觉得寒意袭人,随手用麻布片包了些“圣洁的种子”,匆匆忙忙跑向乞奕伽的营帐。

    “周大侠,给你些点火的……”雪奴见周望舒迎面走来,忙不迭跑上前去举起布包。

    然而,周望舒目不斜视,刹那间已与他擦身而过。

    雪奴看着周望舒离去的背影,视线越来越模糊。觉得他与自己就像刘玉所说过的泾河与渭河 ,纵使短暂相交,也仍然清浊分明,继而各奔东西,再不能相见。周望舒待他好,跟待那些雀鸟没什么两样——救命也好,施舍也好,被骗也好,他根本就从未将一个羯奴少年放在心上,故而无所谓动怒或原谅,更莫说相交相知了。

    雪奴垂眼,对着周望舒离去的方向,轻轻道了声:“多谢。”他心想,纵使你今后再不记得我,我也会永远铭记你的恩德,记得你曾摒弃两族间的嫌隙,救我于生死边缘。

    雪奴长啸一声,将心中的愁绪抛诸脑后。

    他随手给自己搭了个狗窝似的帐篷,然而心中思虑万千,半点睡意也无,心想,老麻葛的意思,应当是默认了我的疑问。我父不修边幅,实则眼眸清亮,不像一个碌碌无为的寻常百姓,我十一岁时他,约莫只二十出头。他让我修炼的内功,刘曜说听起来像是佛经,匈奴来的那日,他使出的不就是方才乞奕伽的那招“守志奉道”?

    帐篷外点了一小簇圣火,橙黄的火光映在雪奴一双鹿眼里,变成了一团没有温度的鬼火。雪奴越想,越肯定自己的猜测,心中愤愤难平。他双腿枯瘦如柴的父亲,十年未曾踏出云山,娶了羯胡小帅乞奕伽的妹妹,生下个赤发碧眼的儿子。

    可他也许就是专杀胡人的大周名将,可他,也许是枪法如神的武林天骄。

    雪奴越想越心寒,恨不得立马跑到乞奕伽面前去质问他:我父亲到底是不是赵桢?若是,你怎可如此残忍地对待自己的少帅?若不是,那真正的赵桢到底是不是被你出卖,又背负着一身不实的罪名,去了何方?

    然而当他望向对面的断崖,见周望舒在上头打坐,白衣剑卿沐浴着清冷的银月光华,便又冷静下来。

    他心想,单看刘玉的爹如此狠心,便知政治当中无善恶。若我真是赵桢的儿子,这旧案、这阴谋、这千丝万缕利害干系,能成为多少人手中的筹码?则又是“怀璧其罪”。白头镇上我如此小心,一文银子尚且引来他人迫害。老麻葛看透了世间事,反反复复告诫我必须步步为营,不可轻信他人,无论周望舒是敌是友,我暂时都不能让他看出端倪。

    雪奴放下帘幕,翻身便睡,陷入了久违的酣眠。

    天光未亮,鸟鸣阵阵,再醒来是清晨时分。

    雪奴偷偷掀开帘帐,虽不见周望舒在何处,却还是蹑手蹑脚地从帐篷后头钻了出去,绕到乞奕伽帐中。

    是时,乞奕伽跪在地上,双眼充血,眼圈乌黑,显是一夜未眠。他见雪奴进来,愣生生望了他好一阵,继而对着他接连磕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