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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手中银枪闪着寒芒,鹅毛般的雪花轻盈飘落枪头上,被锋刃削成两半,同长长的银穗一道风中飘扬。

    转眼间,岑非鱼已然飞身至擂台上,将长枪横陈身前,颔首行礼,朗声道:“少室弟子岑非鱼,请毒手阎王赐教。”

    “十二连环坞何不同,来赐教你了!”何不同面上四平八稳,可话音方落,他便使出了一招“饿虎缠脚”,忽然刺出扁担,追着岑非鱼的脚踝猛击。

    何不同的武器是一支扁担,樟木质地,长六尺。樟木虽软,但不易腐蚀,经其他技艺处理后,平时挑个三五百斤的重物不在话下,战时威力极强。

    咄,咄——咄咄咄!

    岑非鱼一路后撤,何不同的扁担接连点中地面,砸裂青石,将碎石挑得四溅。

    何不同得意大笑,出招中途陡然转身变招,使出一招“眠虎伸腰”,将扁担横向一抡,带着千钧力道,自右侧拍向岑非鱼的肩胛。

    看台上,白马仍旧站着,伸长了脖子全神贯注地望着擂台。

    苻鸾见白马暴露在外的雪白后颈,心中莫名生出一种“嫂子别被风吹跑了”的奇怪想法,继而想到“嫂弟有别”——毕竟,大哥出去玩了大半年,回家时竟带来一个“男嫂子”,他一时间适应不来。

    白马看到紧张处,忍不住用胳膊肘捅了苻鸾两下,扯着他说:“看你大哥,真是中看不中用!”

    “是。”苻鸾只敢用余光偷偷瞥了眼白马的脸,见他俊俏的面庞透着男儿英气,便又放下心来,告诉自己“嫂子是男的,我也是男的,嫂子和我都是男子”。未免回头被岑非鱼念叨,他清了清嗓,问:“嫂夫人何不坐下?”

    “那可是金砖!”白马欲哭无泪,见苻鸾那见惯了黄金的模样,不禁好奇,“你们这般挥金如土,钱是哪儿来的?”

    “大风吹来的。”苻鸾垫好毛皮毯子,拉白马坐回原位,“咱家金砖多得是,都是你的,有什么关系?而且,大哥说一定会赢,所以不必真把金砖搬来,都是镀金铜锭,不值几个钱。”

    白马心中稍安,以为苻鸾不想多说,亦不再问。

    苻鸾见白马看得认真,心中不解,道:“大哥不会输。”

    白马斩钉截铁道:“我知道。”

    苻鸾更疑惑了,又问:“那你为何看得这般认真?”

    白马笑道:“你大哥是人,人被打,就会疼。”

    苻鸾向来脑袋一根筋,他想了半天,只觉白马这话是句废话,但白马是岑非鱼看上的“宝贝”,如何会说一句废话?定是自己没有琢磨明白。他再想了想,顿觉白马这话可以说是毫无破绽了,默默在心中记下了“人被打就会疼”这句至理名言,并附带了一句“大哥是人”。

    却说擂台上,何不同陡然变招,击中岑非鱼的右肩胛。

    岑非鱼身经百战,如何会看不出何不同的意图?他被打中,不为别的,只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打算躲闪。

    但听岑非鱼爆喝一声,硬生生地用肩膀接住了何不同蕴足内力的一击,而这一击却没能伤到他半分。

    若是有些眼力的武者细细查看,便能发现岑非鱼一直都在运气,他全身上下每条经络中,都流动着金黄的真气。那真气透过筋脉散发出来,在他身上形成了一层坚不可摧的真气罩。

    何不同一扁担抽下去,当即被岑非鱼身上的真气振开,扁担向后弯曲至近乎折断。巨大的冲击,甚至令何不同向后连退三步,沙石碎散,地上留下了两道深长的拖痕迹。

    岑非鱼大咧咧地把正面暴露在对手的视线下,仰着下巴,扬眉轻笑,拍拍肩膀,拉平衣服,道:“多谢何前辈手下留情!猫挠似的,不痛不痒正正好。”

    何不同并无怒色,反倒兴奋大笑,道:“好小子,你甚么时候练成了金钟罩?”

    “久到不记得了!废话少说,接招!”岑非鱼起手一招“提炉”,提枪向何不同攻去。枪身被他押得四平八稳,枪头射出如一线电光。仅有五式的《羯磨枪法》,在他手中却有着无穷变化。

    白马坐在最好的位置,能够清楚分明地看见比武者的一招一式。他是练过《羯磨枪法》枪法的,但看这枪法由岑非鱼使出,却觉得彼此使用的招法天差地别。

    岑非鱼的目光宛如捕猎中的鹰隼,只要出手,每击必中。他的每个动作都是那样地精准,一杆银枪押得笔直,枪头只反射出寒光一点,没有任何晃动平白浪费体力。

    岑非鱼面带笑意,给人的感觉却随意慵懒,像是看不起对手一般。

    只有白马知道,岑非鱼是常年刀头舔血的人,浑身浴血却未堕入魔道,是因为他心存一股浩然气,从不以杀伐为儿戏。是故,他才能领略到武道的无穷奥秘,驯服手中长枪,心随意转,人枪合一,出招如呼吸般自然。

    “这就是教我武功的人,亦师亦友,如兄如父。”白马看着岑非鱼,只觉得自己只怕是将下辈子的好运气都提前支取了,才有幸能遇上这样一个宝贝。

    岑非鱼的胜利,可说是必然的。

    “多谢何前辈的乌金软甲,我喜欢得很呢!”岑非鱼一枪点在何不同喉头,“咱已过了二十招,再打下去,宾客们该看厌了。”

    “打得爽快!”何不同亦不拖泥带水,当即放下扁担认输,小声叹道,“你行啊!老树开花,竟连武功都一日千里。迈过了学武关隘,这年纪已枪法便已臻化境,再过个几十年那还了得?”

    岑非鱼得意洋洋,道:“我如今亦是有家室的人了,自然要稳重端庄些。”他笑着抹了把脸,甩掉热汗,远眺群山,“从前参禅,只见山水;如今悟道,方寸虚明。是白马照亮了我。”

    “这十件好东西,可都是我们带给白马防身用的。你将他推上风口浪尖就罢了,若敢中饱私囊,哼!”何不同实在不想闻见岑非鱼这一股情爱的酸臭味,撩袖子走下擂台。

    第89章 迷局

    何不同与岑非鱼两强相争,略逊一筹。十二连环坞的坞主,除业已辞世的邢一善,以及年事已高的杨羽怀未能到场,余者首战皆轻松获胜。

    第一日,打擂人数众多、鱼龙混杂,有袁欣梅那样的后起新秀,亦有企图滥竽充数的南郭先生,倒没甚精彩比试,不需赘言。

    至夜,战鼓九响,宾客方散。

    过不多久,黄豆似的烛光渐次熄灭,天地复归沉寂。

    雪落无声,岑非鱼房中燃着旺火,鸳鸯火锅冒着白腾腾的热气。

    李笑风大口吃肉,叹道:“如今的江湖后生,一代不如一代!”

    王玄林喝得打起酒嗝,附和道:“那点苍派的余贺,打着打着,手中奇门兵器抛锚了!老子险些笑死在当场。”

    “莫欺少年穷。”宁山河摇头失笑,“三十年后,你还能胜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