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岑非鱼。他如松柏临寒而立,仍旧衣冠整肃,微微仰着下巴,一棍点在薛丹谷喉头,只要稍加用力,便能在对方的脖子上戳出一个血洞,“薛前辈,你可认输?”
“我……输了。”薛丹谷嘴角滴血,模样狼狈,手腕、脚踝、肩窝、腰腹等多处要害上,都留着棍棒敲击留下的痕迹。“灭魂”剑黯淡无光,被岑非鱼踩在脚下,如同它的主人一般,再无还击之力。
白马和薛翠崖一人持刀、一人持剑,正面相撞,保持着刀剑相抵的抗衡姿态,真气仍在两人周身疯狂流转,相互抗衡,手中兵刃不住地鸣叫颤动,尚看不出谁胜谁负。
只听“啪”地一声脆响,银芒如电闪过,长剑“却邪”自同“云上天”相抵处裂开一道缝隙,继而断作两节。
薛翠崖面如死灰,当是早已料到“却邪”已是强弩之末,却仍旧不死心地同对手僵持着。直到剑刃落在地上,印出他失尽血色的脸庞,他才不得不承认,“我输了。”
白马收刀入鞘,弯腰从地上捡起剑刃,看着光亮的锋刃上倒映出一个看不清面目的自己,忽然觉得这样没意思极了,随手将斗笠摘去。狂风早已将他的发带吹飞,随着斗笠的移除,他一头赤色长发落下,颜色如同缠绕着落日的红霞。
“胜败耐兵家常事,前辈莫要介怀。”白马把断刃交回薛翠崖手中,“前辈与我的兵器,俱是由名家以珍稀材料锻造而成,一来,刀比剑厚,以刀刃砍削剑刃,是以强击弱;二来‘却邪’成剑时年代久远,冶炼锻造的技艺不如今时,硬度比起‘云上天’,自不可同日而语。赵灵先前变换各家功夫一路猛打,为的就是令你无暇顾虑其他,我才有依靠兵器制胜的可能。说到底,不是我赢了前辈,而是我耍了些小心思,让‘云上天’胜了‘却邪’。毁伤前辈的兵器,实在对不住。”
薛翠崖接过断刃,释然一笑,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输了就是输了,难道他日我在战场上被对手砍了头,还能怪自己的剑不如对方的刀硬么?你的外功不如我,可你的内功,我是拍马难追。这把‘却邪’剑,薛某用了大半辈子,是时候换把新的了。”
二薛输了比试,不输气度,在众人眼中,俨然已是真正的高手英雄,比起自大狂妄的雪山派贺九霄之流,更让人敬重。
薛翠崖略有不解,问:“你方才说,你是什么人?”
白马道:“在下名唤赵灵,乃是赵桢将军的独子,是赵家留在世上的最后一缕血脉。”
薛翠崖已同白马较量过,知道他是个光明磊落的人,听他亲口说出这话,便不怀疑。然而,其余宾客却不知各中因由,俱是一脸疑惑,在看台上小声议论起来。
“众所周知,赵桢将军是汉人,而我看你模样,身上应当有胡人血脉。非是薛某仇视胡人,可赵将军是戍边将领,如何会同他最恨的胡人结合?”薛翠崖已看出其中关窍,但他并不说破,反而提出疑问,让白马能在当着一众江湖人讲出当年的实情。
白马闻言会意,感激地朝薛翠崖点点头,朗声道:“能证明我身份的信物,先前已向诸位展示过,太子府的桓郁公子亲手验证了玉符的真伪,我在此便不加赘言,此其一。”
“你根本就不是赵桢的儿子!”桓郁厉声大吼,起身走上擂台,怒道,“你是洛阳青山如是楼中的倡优,艺名‘点绛唇’,京中许多达官显贵都翻过你的牌子,此事一问便知。你他娘的身上还有老子留下的印记!岑非鱼,你找个假货来冒充赵桢遗孤,戏耍诸位英雄,是何居心?”
白马被人当面揭开不堪的往事,并不惊怒,反倒异常平静,笑道:“桓公子所言,句句属实。这正是我要说的第二点。”他仰起头,斜睨桓郁一眼,突然取出袖中的“如幻三昧刀”,对着桓郁的胳膊反手就是一刀,将他右手砍下,“昔日,我被人拐卖至青山楼,不得不韬光养晦、伺机而动,你欺我幼弱,百般羞辱于我,若非岑大侠出手相救,想必我早已死于你手。我无权夺你性命,今日取你一臂,暂不同你计较。桓郁,须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坏事做尽自有天收!”
鲜血溅起,滴在白马脸上。桓郁惨叫一声,捂住手臂上的断口,目光狠厉地瞪着白马,想要出手还击。
白马随手一拍,用内劲将桓郁振飞,见他掉下擂台,被狗腿们抬走,便不再多看一眼,接着说:“若是在座诸位到过边关,应知胡汉两族从来就不是仇敌。玉门战场上只有两种人,一是侵凌他国的人,一是保家卫国的人。当年,并州军驻守玉门关时,向来同胡族共居、通婚,军队中有胡有汉,更有许许多多如我一般,拥有两族血脉的人。”
薛翠崖点头道:“此话有理。可当年赵桢将军死于玉门一役,朝廷已盖棺定论。一个已死之人,如何能生下你?”
“我父亲没有死!当年,有人以我羯胡部落为人质,要挟父亲手下的一名裨将,名唤乞奕伽的羯人,作为内奸,给爷爷送了一道矫诏,让他们撤下防备、开城门迎接援兵——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援兵,他们迎来的,不过是前来取他们性命的幽州军。”白马眼中带泪,取出乞奕伽给留给他的匕首,扣动机关,拿出一张青纸,“这就是那道矫诏,这上面的御印是假的。”
薛翠崖接过血泪斑驳的青纸,同薛丹谷一同查看,两人低语一阵,继而小心翼翼地将纸折好退给白马,道:“这纸上的御印圆滑完满,应当并非经历过数次战火、辗转流落多人手上的传国玉玺。”
白马接着说道:“当年,参与‘平叛’的幽州军不知内情,一直杀到天光破晓,将根本没有抵抗的并州军屠戮殆尽。我父亲身受重伤,被良心未泯的乞奕伽救下。幽州军中有一名将士,名唤孟殊时,一路追击他们至云山中的一处断崖边。云山是羯人世代居住的地方,乞奕伽熟知地形,便带着我父佯装跳崖,这才躲过一劫。”
薛翠崖:“你所说的孟殊时,是太保冯飒的徒弟、上谷郡公孟殊时?”
“正是。我既敢说,就敢同他对质。”白马眸光一暗,叹了口气,“孟殊时追到悬崖边,头脑冷静下来,发现谋反一事内有蹊跷,知道已铸成大错,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了我父亲。乞奕伽带着我父亲回到部落中,只可惜父亲伤势太重,伤愈转醒后,并州军已被定罪。他已无力回天,只能留在关外筹谋洗冤,同日夜照顾他的羯人阿纳希塔生下我,为的是给赵家留下一丝血脉。”
众人听罢,唏嘘不已,竟不知该如何言语。一时间,青石城内鸦雀无声,只有北风呼啸,如同冤魂的哭嚎。
薛翠崖:“那你有何打算?”
白马抹了把眼睛,声音沙哑,道:“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