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快活日子,我会尽力尝试。马儿,往后一直同我逍遥度日吧?定会让你快活到风中凌乱、飘飘欲仙。”
白马破涕为笑,骂道:“天底下怎有你这样不要脸的人?”
岑非鱼从来都是脸皮比城墙厚,当即摇头叹道:“你这话可说得不对。子曰,‘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真算起来,你可要叫我作爹呢,有这样骂爹的么?”
子曰?这话明明就是《太公家书》中所载。白马总被占便宜,终于抓到岑非鱼的漏洞,气鼓鼓道:“这话可不是孔夫子说的!你做我师父,那是我没得选,你还敢妄称为师?真不知你教我的东西里,夹带了多少私货。”
白马眼珠子骨碌一转,他本侧坐着,靠在岑非鱼怀里,忽然抬腿向后横扫,把岑非鱼赶下马去,将辔头抢来自己御马,指着他身后,惊叫道:“我爹来追你了!”
岑非鱼大惊失色,吓得撒足狂奔,跑得比马还快,一口气奔到洛阳西城门下,满头大汗,扑倒在宫灯边的积雪上。
漫天风雪,岑非鱼躺在冰冷的雪地上,眼里只有笑着拍马追来的白马。他浑不在意守城卫兵的目光,自顾自地笑起来,伸出食指,比作小箭,自己配上“咻”的声音,将“箭”射向白马心窝,自言自语道:“乖儿子,二爷哄你呢。”
即在此时,大风忽然将宫灯吹灭,岑非鱼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万幸没被别人看见。
此后半月,白马和岑非鱼在洛阳城中小住。
他们不雇力役,自己亲手把两座相邻着的、荒凉的府邸修葺翻新,除草、砌墙,里里外外装点一番,虽不华美,但每一块新砖都坚实稳固。
期间,刘玉和刘曜曾深夜来访。
刘玉长大了,身材颀长、玉树临风,但不再像个不谙世事的贵族公子,他的眉眼间萦绕着一股阴郁忧愁。
白马看着重新站起来的刘玉,已经很难将他同自己记忆中的那个小瘸子联系在一起。
两人相对而立,一时无语。
唯有刘曜仍与幼时一样粗鲁爽利,不怕白马的武功、身份,仍将他当成从前的小雪奴,一个劲儿地同他打趣,甚至对他动手动脚,敢欺负他。可惜,被岑非鱼一句爆喝给骂了回去。
白马看见刘玉额前的伤疤,想起三人相邀逃亡的那日,感慨道:“若非你当年舍身相救,赵灵不会有今日。公子,我欠你一命,来日必还。”两个人之间本就没有多少情谊,白马不愿故作亲近,只说了这一句真心话。
刘玉摇头,道:“我娘为了一己之私,令你陷入困境,是她对不起你在先。那一回,算是我替她还你一个情,往后就不要再提。”
白马点点头,不答。
刘玉叹了口气,见白马不请自己入府座谈,即知对方不喜见到自己,便不再自讨没趣,只道:“你是个英雄人物,将来必会有一番作为。我此行前来,不是为了叙旧,更不是为了找你讨还人情,只是想请你考虑一件事。”
白马:“你说。”
“你和我一样,都有着一半胡人的血脉。”刘玉牵起白马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说,“无论胡汉,都有恶人,也都有好人,请你不要因为过往种种而憎恶胡人。你现在是侯爷,你的朋友是公爵,将来我们或许会兵戎相见,到那时,希望你用自己的双眼去看,到底什么人才是对天下百姓有益的。”
白马悟到了刘玉的言外之意,问:“你父亲会有动作?”
刘玉:“眼下没有,但总会有的。”
白马点点头,不置可否,只说:“我明白了。”
刘玉叹了口气,同白马作别。
刘玉走后,岑非鱼揽着白马向府中走,随口嘲道:“那小子不简单,刚刚摆脱质子身份,便开始筹谋将来,为自己招兵买马。”
白马:“你怎么说?”
岑非鱼笑道:“他有心机,眼光也不错,但也有可能只是漫天撒网,见到任何机会都不放过。若你仍旧是从前那个小奴隶,他必不会想起你,而且,他还敢牵你的手?我不喜欢他。”
白马失笑,道:“说正经的!”
岑非鱼这才换上正经神色,道:“胡汉之间必有一战,但那并非你我能够左右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过好自己的日子,不要有愧于心就是。”
白马终于展颜,觉得只要跟岑非鱼在一起,任何问题都不是问题。
过了几日,岑非鱼掌着白马的手,同他一起在牌匾上写下“赵”字和“曹”字,等到清漆风干,牌匾挂上府门,终于大功告成。
眼看着旧日慌宅成了新居,两人虽辛苦,却觉得异常充实,心中感触良多,请来周望舒和乔羽,四人雪夜围炉,吃了一顿家常饭。
烛火煌煌,将窗纸照得跟月亮一般明黄透亮。
直到今日,白马才第一次正视乔羽。
乔羽已年近五旬,虽然光阴对她这样的美人格外优待,但自从谢瑛死后,她大仇得报,原先憋在心中的一股劲,终于松了下来。于是,岁月在她的身上留下的痕迹,便也显现出来。她生出了几缕白发,眼角亦有浅纹。
白马举起酒杯,对乔羽和周望舒说:“乔姐、三叔,当年谢瑛使了卑鄙手段,令周将军惨死军中,此事无从翻案,可周将军为国捐躯,令人敬佩。我请皇帝不要在石碑上刻文,便是想着,周将军的功劳和冤屈都不能被后人忘记,要以此碑纪念他和他手下的儿郎们。白马无能,只能为他做这点事,自罚三杯。”
“且慢。”乔羽拦住白马,从他手里夺过酒杯,把酒一气饮尽,“我先前为了报仇,已是走火入魔,险些害了你的性命。你是个好孩子,聪明懂事,不同我计较,反倒处处为我们考虑,令我这个做长辈的万分汗颜。白马,我对不住你。”
乔羽说着,忽然一个矮身跪倒在地,趁众人诧异间,向白马磕了个头,道:“我对不住你。”
“使不得!”白马大惊失色,连忙拉住乔羽,可他不敢使劲,一时间拉她不动。
白马不知所措,同这几个家人在一处,亦不考虑许多,立马跪倒在地,同乔羽面对面,对着她磕了个头,道:“乔姐,您万不要折煞我!你的心情,我怎会不了解?你恨胡人,理所应当,可你能接纳我,真心待我,我心中甚为感动。快快起来,莫要着凉。”他说着,迅速向周望舒暗使眼色,让他帮忙把乔羽拉起来。
可周望舒性子冷僻,不常与人交往,哪看得懂白马这一眼中包含的人情世故?他不知如何劝慰,便跟着乔羽一同跪了下来,道:“白马,当年你救了我,在山中照顾我月余,我却未能及时发现你的身份,让你受了许多苦,对不住。”
白马一个头两个大,偏生岑非鱼从来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他在一旁懒洋洋地坐着,抛起花生用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