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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后来我就发誓,一定要强身健体,让那些瞧不起我的人,再也不敢动我……”

    “川儿……”陆青崖喉头一梗。

    他听出来,虞川是在……

    “可我不行……我真不是当兵的这块料……你看,我老拖后腿……”

    “川儿,你没拖后腿,你已经证明了自己,你是我们中队最光荣的战士。”

    “我爸……可高兴了,穿制服的那天,我给他拍了张照片……过年回去一看,他居然洗出来了,搁在我们的客厅里……他说,我妈每天……都会擦那个相框……她舍不得我,但我们保家卫国,除暴安良,她说,她替我感到骄傲……你知道吗,我妈,她包的馄饨可好吃了……”

    陆青崖忍着泪,步子迈得更大。

    “……陆队,我最高兴的事,就是认识了……你们这帮兄弟……让沈指导员别惦记前女友了……早点走出来……关排长,不要那么不着调了……姚旭……姚旭你一定帮我劝劝他……”

    “好。”

    “还有,陆队长……你什么时候结婚啊……”

    “很快。”

    沉甸甸的重量,压在背上,也仿佛压在心上。

    “还有……还好我没听你的,没跟陈珂表白,不然……不然她肯定要被我给耽误了……”

    “川儿,节省力气,休息一会儿好不好。”

    片刻,背后轻声地说:“……好……陆队,你给我唱个歌吧。”

    “你想听什么?”

    顿了顿,虞川沙哑的声音轻轻地哼:“……也许我告别,将不再回来……”

    陆青崖接起来,和他合唱。

    “……也许我倒下,将不再起来,你是否还要永久的期待……”

    虞川声音渐弱,陆青崖却唱得越发大声。

    “如果是这样,你不要悲哀,共和国的旗帜上有我们血染的风采……”

    “陆队长……”那叹息一样的声音拂在耳畔,“……真想吃一碗馄饨啊……”

    攀在他肩上的手,缓缓地,缓缓地松开了。

    “川儿?!虞川!!虞川!!”

    手臂自肩上重重地垂下。

    长风浩荡,回响在苍翠的森森松柏之间。

    林间一轮残阳,红得泣血,好像那一日,虞川来中队报到时,自旗杆后方跃起的朝阳。

    残阳一寸一寸地往下落。

    陆青崖抬手,拂掉了脸上滚落的泪水,背着虞川,继续往前走。

    这是他的战士,共和国的好战士。

    生或者死,他都要,把他带回去。

    万古的悲痛横亘在胸口,他无从发泄,只能嘶吼一般地大声唱道:

    如果是这样,你不要悲哀

    共和国的旗帜上

    有我们血染的风采

    那一天,虞川立住脚步,双腿一靠,挺直背,向他敬了一个军礼。

    “陆队长,铜湖市武警支队直辖机动中队虞川,前来报到!”

    ·

    睡下没到三个小时,林媚就醒了。

    她忘了关灯,招待所里台灯的光,就照在她脸上。

    那光利剑一样,能刺破人的眼皮。

    睡不着了,起身把灯一盏一盏地拧亮,想到他们第一次接吻,也是小宾馆,昏昏黄黄的光。

    坐不住,挠心挠肺的感觉,很多念头,不敢去深想。

    她还是盲目地乐观着,悲哀地赌一个渺茫的可能。

    拿上房卡出门,逶迤地穿过走廊,到了楼下。

    空地上有人,走近了一看,是沈锐。

    沈锐也睡不着,坐在旗杆下的台阶上,手里夹着一支烟。

    林媚打声招呼,“沈指导员。”

    沈锐抬起头来望她,笑了笑说,“老陆以前总抽,最近也戒了,别说,还真不习惯……”

    “还有吗?给我一支。”林媚在他身旁坐下。

    沈锐新买的烟和打火机递给她。

    林媚抖出来一支,忽听沈锐问道:“林老师……如果老陆始终没回来,你后悔跟他和好吗?”

    拿打火机的手一抖,她吸一口,呛得剧烈咳嗽。

    她没回答,隔着缭起的烟,把目光投向前方。

    天上有月,深山不语。

    ·

    这是梦吗?

    如果不是,又似乎太过于逼真了。

    他一个人,在深雪里跋涉。

    沉重的行囊,在肩上勒出了真实的痛楚。

    路不好走,积雪齐膝,脚在寒冷中早已失去了知觉,他沿着被积雪湮没的枯草,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

    林中的夜,静得可怕,那些松软的雪吸收了所有的声音。

    或许静不可怕,可怕的是寂寞与孤独。

    他感觉寒冷开始侵入四肢百骸,为了驱散这密织的寂静,他打算唱首歌。想了半天,只想到了一首,“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铿锵的歌声打破夜的静谧,“五岭逶迤腾细浪,乌蒙磅礴走泥丸”他把这首歌唱了一遍又一遍,不知不觉又走了很远的路。

    有力的节奏被他一路撒在身后,在风雪中回荡。

    思绪不断地飞远,越过这片辽阔的林海雪原,飞成几只黄莺,在江浦市的三月里欢乐地啼啭。

    他想念终年不冻的河流;

    想念某个荒烟蔓草的院子,那里的水龙头旁边有一株碧绿的树,不知道是什么,或许是樱桃,或许是桑树;

    想念一条黑色的大狗;

    想念漫天黄尘的跑道……

    还有呢?

    还有……

    还缺少了什么?

    他突然听到有什么东西断裂的声响,然后自己重重地跌倒在雪地里——他踩到了被浅埋的树枝。

    痛感是稍后才感觉到的,他单薄的裤脚被被划了一道口子,皮肤渗出温热的血液,在积雪的黑夜里,颜色看起来暗得近于黑。

    血液很快凝固成一道钝痛的伤口。他从行囊里翻出一条毛巾,咬牙紧紧地扎住。

    他一直在试图避免让自己陷入绝望,即使状况已不容乐观:干粮或许撑不过两天,而唯一可以用来制造温暖的火柴也以耗尽,还有这昼夜不分的昏暗,这密集的寂静与寒冷,现在又加上长得可怕的伤口

    许久之后,他发现自己在流泪。

    呵气成冰,泪水冻在脸上,被风嗖得发疼。

    忽然之间,脑海之中,那个荒烟蔓草的院子一切都生动起来了。

    一个年轻女孩,捏着塑料软管,管子里流出清澈的水。

    狗打着转,去追那道水流,女孩哈哈大笑。

    他终于想起来……

    原来,是忘了她。

    ·

    陆青崖霍地睁开了眼睛,目之所及的地方,一捧橙黄的灯光。

    这儿太暖和了,和梦里的冷,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一道声音从门口传过来,“你醒了嗳?”

    带点儿西南那边的口音,勉强才能分辨出意思。

    一个穿橘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