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如释重负,未免刺激了自己。今天失态了,不过我不打算道歉。怎么说呢,好像心里长期蓄着的一股脏水突然泼出去了,还是很痛快的。痛和快,连在一起的嘛……”
汤则令的声音轻下去,季如是要用力才听得到。她说:“如是,我开始就知道你不喜欢我。你努力过,但没用。我谢谢你,你就像绘画一样,让我痛痛快快地做了一场梦……放心,我明天准时上班,在你找到接替我的人前,我还是你的经纪人。”
季如是对着手机“嗯”了一声。
“再见。”汤则令说。
“再见。”
季如是想起了汤则令那一屋的画像。这女孩陪了他那么久,他应该难过的,但他比他自己知道的更无情些。
他对汤则令感到抱歉,但她的离去,仿佛将他左心室里长时间密不透风的一间房开窗透气,令他瞬间轻松了许多。
他扔掉油墩子,给自己倒了杯白开水,擦了擦头脸,换了衣服,执笔作画。
他画的是青白色的天空,玄背的鸟儿们肩并肩、组成几丝云,像纤细的缎带,凝固在空中。一个女孩子从空中俯冲下来。她的脸正对着画前方的人,宛如要破画而出,扑到他怀中。
季如是画得太投入,等他画完,才听到手机在一旁震动。他去接时,对方已经挂了电话。
他打开手机,发现收到沙瑛三条微信:
“你刚才说的是真的?”
“你还喜欢我吗?”
“我喜欢你。”
刚刚的电话也是沙瑛打来的。季如是忙打回去,好一会儿,沙瑛才接起来。
电话中也尽是“沙沙”的雨声,沙瑛听起来像是感冒了。她笑说:“你在忙?”
季如是问她:“你在哪儿?”
“本来到了你家门口,打电话给你你不接,待了会儿,就打道回府了。现在快到日月光门口了。”
季如是想起她上次孤身闯入他家,胸口像被人戴着拳击手套迅猛地擂了一下子:“我去找你。”说完,他带上手机和钥匙就出了门。
外面雨下得不小,橘红色的路灯光中,倾斜而下的细雨密密闪着光。
季如是跳上他看到的第一辆小黄车,冒雨骑向日月光。他所料不错的话,沙瑛是去日月光门口的车站坐车回家。
可等他骑到车站,沙瑛却不在那里。几个等车的人百无聊赖地站在那儿低头看手机。一位头发半白的女士注意地看了他几眼。
季如是摸出手机,打了过去:“你在哪儿?”
沙瑛的声音有点激动:“我刚才看到你了。我叫你,你没听见。”
“你在哪儿?”
“你转身。”
季如是转身,看到沙瑛正撑着把伞朝他奔来。他们目光相触,沙瑛不跑了,一手撑着膝盖喘气。
季如是放下小黄车,快步走过去,将她紧紧搂住。
沙瑛的伞掉在地上,被风吹了几下,划着弧形翻滚远去。沙瑛双手死搂季如是,生怕他被风吹走似的。
路过的行人大多低头看着脚下,生怕踩到水塘。他们花花绿绿、形状各异的伞在两个拥抱的人周围形成一个漩涡。
两人一路相携,走几步,就要转头亲吻一下对方,确认了彼此的存在后,再接着走。
他们回到季如是的家,一进门,沙瑛就打了两个喷嚏。
两人在让肌肤起鸡皮疙瘩的滚烫的喷水中,再次紧紧拥抱。
×××
☆、季如是(2)
沙瑛醒来后,穿了季如是的睡衣奔去上了洗手间。出来后,她看到了摆放在金鱼缸前的那幅画。
她怔怔站着,小心翼翼地贴近画,看上面和她极像的少女的脸。
身上一紧,被季如是从后搂住了。他的声音近得像从她耳朵中长出来的,亲切而稠密:“还没有上色。”
他扳过她的身体,亲吻了下她的嘴唇。
“对不起。”
“啊?”
“我那时再坚持一下,你就不会和那男人交往了。”沙瑛似有些不适,季如是补充说,“他原名‘贾正道’,我怀疑他谋杀了我姐姐。我找人调查他时,无意中发现了他违规虐待动物的事。我不能容忍你继续和他在一起。”
他的神情异样严肃,沙瑛不知看到了什么,对他说话格外柔和:“怎么回事?”
他们相拥躺到沙发上。沙瑛叫了外卖,季如是把他发现他姐姐可能被人谋杀的事又说了一遍,不过他没说是戴思前告诉他南择新的真实身份,并主动提出调查他。
沙瑛安静地听完,才说:“世界真小,我小时候……可能见过你姐姐。”
季如是看看她。
沙瑛说:“你姐姐上学那会儿,不是住在南择新家么?那时我们和南择新是邻居。但我真的不大记得那段时候的事了。南择新的相貌和名字都变了,我也是最近听爸妈谈起,才知道我们是邻居的事。”
季如是思索片刻,像通过模糊不清的拼音试图读出汉字似的,问沙瑛:“你觉得,他和我姐姐……”
沙瑛重重一点头:“我觉得如果你姐姐真被人谋杀,这个人只能是南择新。”她紧接着把南择新那天在车上说的、如何培养条件反射致人死命的事也一一道出。
季如是事先已听戴思前说过这事,两人已经大致推断出南择新的杀人手法,再次听到,不过是在固定的匾额上又加了一钉子。
然而季如是仍旧激动起来,他跳下沙发,在房间里来回走动,挥舞着手臂,似乎恨不得立即去掐死南择新。
外卖来了。沙瑛开门,将生煎包和牛肉粉丝汤拎回来。
季如是看到她的眼睛,亮得异常,仿佛正在经历着什么痛苦。他立刻意识到是自己影响了她。他深吸口气,命令自己平静下来。
他们一起吃早点。冰箱里还有两只百香果,沙瑛剖开果子,挖了囊,加绿茶包和冰糖,给他们一人冲泡了杯维生素c满溢的水果茶。
季如是喝着茶,对沙瑛说:“你别怕,我不会做出格的事。”
沙瑛笑了:“那最好了。你刚才的样子,吓死我了。其实我觉得吧,靠条件反射杀人这种事有点扯。再说,南择新即使和你姐姐结了怨,也不至于要杀她吧。我看还是你太想念丽君姐姐,不能接受她猝死的事实,所以潜意识中找了个迁怒的人,想通过恨那个人,把你姐姐记得久一点。”
季如是说:“你也会心理分析。”
沙瑛小心啜着茶,不说话了。
沙瑛喝完茶,看看时间,说她得走了。她要回家换衣服,然后去公司。
季如是本来想挽留她,后来改变了主意,还是让她走了。
汤则令让工作室一个实习生打电话来通知他今天下午的行程。他放弃了立即给昨晚的画上色的打算,没吃午饭就去了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