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疤。往他身上看,隔着衣服。
想他会冷,严路去房间里取了一条薄被给他盖上,他居然没醒。睡这么沉。
严路就地坐在地板上,对着他的脸仔细瞧。
以前感觉他又冷又硬,阴晴不定,起床气大得可怕。现在这般看着,竟觉得他温柔平和。
她轻轻摸摸他的额头,有些发热。糟糕,不会是发烧了吧?
这也太不禁折腾了,她没事,他居然倒了。
严路轻手轻脚地换上衣服,穿鞋。回头看,他还在睡。她轻轻把门上了锁。
药店就在街对面。
一只小黄狗趴在店门口,半闭着眼睛,样子倒是有点像大黄。
“你好,小黄。”
小黄狗瞧她一眼,懒散地哼唧一声。
“需要点什么?”店家一身白大褂,头上顶着个小帽,脚步轻盈。
“你好,我想买感冒药和退烧药。”
“什么症状?”
“打喷嚏,发烧。”
“咳嗽么?”
“没有。”
“那这种就可以。”
店家推荐一个牌子。
“那就这个吧,麻烦你了。”
“没事。”
药买好了。小黄狗也醒了。
严路对它告别,“再见。”
小黄摇摇尾巴。
严路看看手表,五点。到饭点儿了。
药店旁边刚好有一家饭店,严路顺便进去点了两个菜。
出来没带手机,店里人也比较少,严路跟服务员聊了一会儿天,顺便要了名片,以便日后叫外卖。
等了二十分钟,她左手拎着菜,右手拎着药准备回家。
放学的放学,下班的下班,路上车多人多。不宽的马路车流不断,还有点拥堵。
她钻空跑过马路。
低头检查了一下打包袋,看看有没有漏汤。旁边有很多人在跑,好像是去看什么热闹。
她也瞧了一眼,应该是有什么事故,怪不得刚刚那么多车过不来。120也来了。
想着家里还有个饿肚子的病号,她一步也没停留。
直到旁边路过几个嘁嘁喳喳穿校服的女学生。
“好可怜啊,还挺帅的。”
“是啊,太吓人了,身体扭成那个样子。我妈整天跟我念叨过马路要睁大眼睛,我妈是对的,以后我决定要听话。”
“我也决定了,以后再也不闯红灯了。好吓人,腿都变形了。”
“别说了别说了,说点别的,明天化学课有测验啊,一会儿我去你家做题,你等我吃完饭就去。”
“行行,那我等你啊!”
严路听着听着脚步停了。
她回过头,看着那片拥堵的街道。
120 还没走,110也在,旁边看热闹的已经挤了一堆。
严路整了整头发犹犹豫豫朝那里走去,手里袋子拎不住,一头一个掉在地上。
她木然行走,路过的人瞧了她好几眼。
看热闹的来来回回。
“我看啊,这人也就完了,救不活了。”
“这一片出过多少事了,信号灯总是坏的,报了也没人来修。”
“以后注意点吧。”
“可惜了,那么年轻的小伙儿。”
严路脚步停了又停,最后疾步朝前狂奔。
“对不起,让让,麻烦让让!”
“让让!”
她不住朝前挤,看热闹的许是见她焦急,或许是家属也说不定,纷纷让路。
挤到最前头,她先看见一双变了形的腿,穿了一条米色裤子。余辉穿的就是米色的。
她头一晕,差点摔倒,被一警-察推了一把。
“别看了,都别看了,有什么好看的,让路让路!车都开不出去了!”
警-察在清场。
严路还没等看见那人的全貌,人就被担架抬走了。
……
白布下面,一只手垂落。
从他手里掉下来的手机被人踩进泥里。
“辉哥!辉哥!”
“你们把他还给我!”
“他没死!他没死啊!”
……
十年前在莲花乡的场景忽然冒出来。
严路出了一身冷汗,身形晃动。将要冲进去,被警-察拦下来。
“干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怎么说不听呢,走走走!”
担架上垂下一只手。上车了。
门一关,120唱着变调的音乐走了。
十年来,她最怕听见这个声音,那像是噩耗,总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折磨她睡不着。
忽然有人拽住她的胳膊。
“不是我,我在这。”
看见他的脸,看见他好端端地站在面前。她捂着嘴,闭上眼睛,眼泪下来了。
她狠狠地捶了他一下。
“谁叫你乱跑的?”
她一头撞进他的怀里,肩膀颤抖。他抱着她,温柔安抚。
“对不起,吓着你了。”
“不哭了,我这不是没事么,好好地站在这呢,不哭了……”
人潮渐渐散了,一圈一圈散开,短暂的相聚,长久的告别。消失在人海是很容易的一件事。
药和菜洒在地上,早被人踩烂,好歹她找到他了。
抓着他的衣服,哭了好一会儿。
她抬起头,红着眼睛训斥道:“你到处乱跑什么?”
“我看你不在,就出来找你,找了你半个多小时。”
“这是我家,我比你认路,谁用你找啊?你知不知道这里很危险,这个十字路口经常出事,报修好几次都没人来!”眼泪又来了。
他帮她抹去,“所以我才出来找你。你是不是以为——”
“——你闭嘴!”
她一扭头走掉。
药和菜都不要了,他也不要了。
余辉也冒了一身冷汗。
刚才跑出来找她,找了半个多小时。手机没带,人找不到。这姑娘走路总是不长眼睛,忽然一个交通事故,引他狂奔到十字路口。
冲进人群,状况惨烈。是个男的。
他松口气,迎头就见严路冲进来,六神无主。
余辉追过去。
她站下来,抱着臂膀,像是很无助,很冷。
“你等我一下。”
她转身要过马路。
“你去哪里?”
“对面。”
“我去吧!”
“你又不知道我要干什么。在这里等,站着别动。”
她用眼神警告他。
擦掉眼泪,她两边看了看,跑到街对面的一家药店。
很快她拎了东西出来,看看街对面的他,然后去到旁边的一个饭馆。
可能店家好奇她怎么又来了,她指指外头。余辉寻着望过去,看见碾碎了的俩袋子,很快进了保洁阿姨的垃圾车里。
五分钟,严路回头看,他还在。
十分钟,他还在。
十五分钟,他还在。
二十分钟,他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