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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挨个打量遍,指了她说:“就她。”说完,拿出两只亮闪闪的银元宝。

    中年汉子一把抓过银元宝,放到嘴里咬了咬,“是真的,行,小四就给你了。”

    这时从灶间跑过来一个三十多岁的婆娘将她搂在怀里,“不,我千辛万苦生下的孩子,不能这么就送了人。”

    汉子道:“一个赔钱货……十两银子,前阵子村里卖的几个都是二两银子,就属四儿价高……你这个蠢婆娘,有了银子能买多少粮食多少布?要不这个冬天怎么过,全家人都饿死?”

    婆娘不说话,只搂着她哭。

    她也跟着哭,连同炕上大大小小好几个孩子哭成一团。

    汉子听得不耐烦,揪着她衣襟从炕头拽下来,塞进妇人手里,“走走,赶紧领走。”

    她不肯,抱住门框哭得撕心裂肺。

    可是,不管是汉子还是婆娘,都没有将再领进去的意思。

    妇人上前拉扯她,她拳打脚踢不愿走,汉子过来重重地扇了她一巴掌。

    那天到底是怎样离开的,杨妡已经记不清了,印象最深的就是,那条山路好像是没有尽头似的,她被妇人拖得踉踉跄跄,一路冷风直往心口里灌。

    回到客栈,她穿上了暖和衣裳,吃上了饱饭。

    妇人说:“以后我就是你娘,你是我闺女,过去的就忘了吧,他们不把你当人看,没有必要记着……我姓宁,你随我姓,叫宁馨。”

    再后来,妇人带着她四处奔波,不知道经过多少地方,不知道走了多少路,终于来到京都。

    两人站在城门外,看着高约十余丈的青黛色城墙,千万缕金黄色的光线从重檐歇山的琉璃瓦门楼折射下来,亮得刺目。

    妇人哭了笑,笑了哭,带着她穿大街走小巷,吃了八珍楼点心,喝了羊角巷子的豆汁,又到净心茶楼听了说书。

    然后对她说:“你爹卖你本也是当娼妓的,这就是你的命,早晚脱不开。辗转这一年,我待你不薄,没冷着你,没饿着你……你就当我死了。”

    转头将她卖给了杏娘。

    她站在杏花楼雕花廊柱前默默地看着妇人远去,没掉一滴泪。

    杏娘仔细地打量着她,“是个没心肝的,没心没肺好啊,过得舒坦,不累。”

    从此她就留在了杏花楼,辛辛苦苦学得十年,成了杏娘眼里的红人。

    每每有人问起她的往事,她就笑着回答:“我是土生土长的京都人,家里人都死光了。”

    久而久之,她自己也信了。

    而今,她终于明白,妇人为何买了自己却转手又卖掉。

    是因为,她还有个亲生的女儿,为了保护自己的亲闺女不被人注意,她需要有个替身掩人耳目。

    当妇人终于办完自己的事情,需要掩藏行迹的时候,她又成了拖油瓶,成了大麻烦。

    而假借重病在身将她卖到青楼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想起那些深深埋葬在脑海中的往事,想起自己接二连三地被人丢弃,杨妡无声地哭了。泪水顺着腮旁汩汩滑落,瞬间湮没在枕畔。

    身边人突然动了下,粗粝的大手拂过她脸颊,紧接着他支起身子,温柔而细密的吻雨点般落在她额头眼角,“魇着了吗,别怕,有我在呢……”

    第140章 回门

    “魇着了, 别怕,有我在……你做了什么梦?”

    杨妡伸手环住魏珞颈项, 将自己濡湿的面颊贴在他脸上,哽咽着开口, “梦见很多……梦见我爹我娘把我卖给坏人, 坏人又把我卖到青楼……我到处找你,可是看不到你。”

    “我在的,我一直都在,”魏珞将她揽在怀里,柔声安慰,“梦都是假的, 做不得真,我会好好守着你。”

    话虽如此, 脑海里却不期然想起昨日藏在枕头底下的册子, 上面让人喷血的图画和柔媚无骨的蝇头小楷。

    如果真是青楼女子, 应该会画得出这样一本册子吧?

    魏珞不由俯首看向怀里的杨妡。

    她细细的眉毛蹙着, 大大的杏仁眼蕴着晶莹剔透的泪珠儿, 仿似一汪泉水,眨也不眨地望着他,可怜兮兮的, 像只被人遗弃的小奶狗。

    魏珞突然就想起适才在大炕上, 她柔软纤细的身体紧贴着自己,青涩却秾纤合度,头微微仰着, 清澈如秋水的明眸就这样楚楚可怜地盯着他,低低唤,“阿珞。”

    他顿时心软如水,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没事,都是假的,我在呢。”

    杨妡“嗯”一声,蜷缩在他的怀里,温顺而乖巧。

    魏珞低低叹口气,抬手拭去了她腮旁泪珠。

    翌日,魏珞仍是醒得早,没去打拳,头枕着胳膊细细盯着杨妡瞧。

    昨夜她是哭着睡得,眼底有些红肿,眉眼却依旧精致,浓密的睫毛扇子般遮在眼睑上,留下淡淡的阴影。清晨的霞光透过窗户纸洒射进来,像给她镀了层浅淡的金粉,使得熟睡中恬淡的小脸更多了些柔美。

    漂亮得好像天上下凡的仙子。

    这是自己仰慕两世的女子,而今终于能够拥她入怀。

    不管以前如何,也不管以后会怎样,他只会感恩,感恩上天有眼让他得遂心愿。

    魏珞满足地笑了笑,掂起她枕畔散落的一缕墨发,轻轻在指尖绕了几圈,松开,再绕,再松,如许好几次,忽而探过身,亲上她白皙柔腻的脸庞,低低唤道:“阿妡,该起了。”

    杨妡皱着眉头侧开脸。

    魏珞翘起唇角,锲而不舍地再亲,“醒醒,阿妡,该起了。”

    杨妡迷迷瞪瞪地睁开眼,双唇微张,眸子里黑白分明,里面满满当当全是他的身影。

    “今儿要回门,别让爹娘等急了。”魏珞温柔地望着她。

    “啊!”杨妡立刻清醒起来,急急地寻着衣衫,又嘟了嘴抱怨,“什么时辰了,怎么不早点叫醒我?”

    明明睡着时是那么乖顺恬静,醒来了立刻变得娇气任性,魏珞好笑,捧起她的脸吻了下去。

    吻缠绵且温存,带着浓重的怜惜。

    杨妡被吻得晕头转向,好在尚有一线理智,在魏珞企图更进一步时,果断地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