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
弄火者从后头上来,扔下火把,两手在墙上乱拍乱捶:“操,又错了!”
聆听者站在那儿,疲惫地垂下头:“先走吧,”他捡起火把,“天快亮了,晚上再来。”
转回身,看虔敬者在几步外举着火,他勉强牵了牵嘴角:“听你的好了。”
虔敬者像个真正的孩子那样朝他笑:“不在这儿就在中间嘛,”他把小手伸到耳畔,“晚上来拿就是了。”
聆听者掩不住笑,向他走去,擦身时和他轻轻击掌。
早祷结束,吃完面包,聆听者去告解室收拾包袱,晚上拿到东西就得连夜走,燧石、刀子、水袋,他早都备好了,这时候检查一遍,正一样样翻看,外头传来脚步声,他停下,机警地把包袱藏进墙角的杂物堆,随手抓一柄笤帚,作出打扫的样子。
霍地,门被推开,进来的是祭司长的两个心腹:“聆听者,”他们命令,“祭司长叫你。”
他乖乖随他们去,去的餐堂,在挂圣餐柜的小隔间里,祭司长坐在那儿,身边是几个有资历的道友,对面是一把空椅子。
这场面似曾相识,聆听者吞一口唾沫,椅子那里曾跪着指甲里有泥的喑哑者。
“我的长者,”他塌着肩膀向祭司长走去,跪伏在他脚边,顺从地亲吻他整洁发亮的袍子,“您叫我。”
“起来吧,孩子,”祭司长很慈祥,拍一拍他的胳膊,“仗剑者不见了。”
聆听者迷惑地问:“什么时候的事?”
“早祷他没出现,”祭司长漫不经心地擦拭指甲,“这很不寻常,”他指了指心腹们,“他们去找了,哪儿都没有。”
“早祷到现在才一个多钟头,也许……”
“有人看见你昨天和他在一起,”祭司长收起指甲,手握成拳,“下晚祷的时候。”
聆听者哑口:“我、我……是和他说了两句话,可……”他显得很慌张,“说完我们就各自回去了!”
一个心腹上来问:“要打吗?”
毫不犹豫的,祭司长点头:“去拎水和老荆条来。”
发生在喑哑者身上的事马上要降临到他头上了!聆听者惨白着脸被这些人扒掉僧袍,头朝下摁在椅子上,办事的人很快,没多一会儿就听见荆条沾水的声音,然后啪地一响,背后霎时麻了,接着是火辣辣的灼烧感,和越来越刺骨的疼痛。
“上帝啊!”聆听者惨叫,这一嗓子还没过去,新的一鞭又抽下来,后背的皮肉很快裂开,湿漉漉流到腰上的是血。
“仗剑者呢!”他们问,聆听者强忍着不认,十几二十鞭子下去,小隔间的门被从外推开,跑进来的人说:“全搜过了,聆听者屋里没什么,从仗剑者枕头底下找到这个!”
聆听者扭头去看,是一个羊皮本,镶着精美的铜乳钉,祭司长接过去,翻了翻,叫抽鞭子的人住手:“仗剑者在这里记了,如果有一天他遭遇不幸,可怀疑的罪人是——”
不,聆听者几乎可以猜到那个名字,那不是真相!
“皈依者,”祭司长唰地合上本子,冷着声音下令,“带他来!”
聆听者的嘴巴被他们用布条封住,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他能透露什么呢,马上就要找到梦寐以求的东西,马上就能离开这里,没什么人值得他去涉险。
没多久,皈依者到了,一进屋,看见血淋淋的聆听者,他下意识要去握刀,祭司长注意到,急切而和缓地说:“仗剑者不见了。”
皈依者握刀的手顿住,恍然看了看聆听者,又看了看祭司长,把眼一眨,他艳丽地笑:“哦,是我干的。”
聆听者惊诧地回头,瞪傻瓜似地瞪着他。
夜了,远远能看见“国王”墓前临时支起的木架子上吊着一个人,大头朝下,随着一阵阵夜风来回摆动。
“是皈依者,”弄火者说,他跟在聆听者后头,往草丛里啐了口唾沫,“他够倒霉的,替我们背了这么大一个黑锅。”
聆听者没出声,虔敬者又说:“要不要割了他?”
聆听者朝他看一眼,那孩子睁着两只天真的蓝眼睛:“他为了活,明早万一跟祭司长的人说,夜里看见了我们……”
“那时候我们早跑了。”
虔敬者认真地看着他:“一晚上,我们跑不远的。”
说着,他们来到木架子底下,皈依者死了似地随风缓缓地荡,聆听者往上看,那双脚用粗麻绳吊着,脚腕子细得好像马上就要折断。
“已经过了十二个小时,”弄火者往女圣徒墓拐,“他不行了。”
聆听者没有动,静静站了一阵,放下包袱,从里头翻出一把没有柄的老剃刀:“喂,来扛我一把。”
“不是吧,”弄火者讶异归讶异,还是回来扛他,扛起来等他把绳子割断,他抱住皈依者,小心放在地上,“拖到僻静的地方?”
聆听者蹲下来,握了握皈依者的手,拉起胳膊把他往背上背:“带他一起走。”
虔敬者一把抓住皈依者的僧袍下摆,使劲往下拽:“带着他,我们全得玩完!”
聆听者很执拗,背着个大的拖着个小的,硬是蹭进了墓门,虔敬者没办法,只好说:“那我们约定个再回来的时间!”
弄火者点起火,聆听者在云霞一样金红色的火光里回过头:“干什么用?”
“带着个累赘,我们很可能出不去,”虔敬者给他分析,“即使出去了,外头什么情况也不清楚,万一死了,我们同一个时间再进来,分到一起的几率更大。”
他说的没错,聆听者于是说:“我要休息一下,也要适当恢复肌肉,一般每隔四十八小时进游戏。”
虔敬者想了想:“好,四十八个小时整,精确到分钟。”
他们走向墓道,这回的目标很明确,弄火者举着火把开路,中间是虔敬者,聆听者在末尾断后,他走一走就颠一颠背上的人,生怕那家伙不知不觉死过去,有那么一两回,他觉得背上的人动了,不是动胳膊动腿那种动,而是微微的,把脖子扭起来,脸从帽兜上滑下去,贴到他的颈弯处。
脖子上一热,聆听者打了个抖,仿佛是皈依者的嘴唇,他又不好确定:“醒了吗?”
后头没有回答,不知道是敏感还是什么,他总觉得背上那个蠢动没有停止,轻轻的,悄悄的,让他浑身痒痒。
拱廊到了,中间的入口处写着:天国又好比一个人要往外国去,但那日子、那时辰,没有人知道,他们大步走进去,摇着火把,搅动起那片黑暗。
这次没走很久,木门就出现了,和左、右拱廊的一样,包着一层烂羊皮,弄火者和虔敬者不约而同往两旁退下,把聆听者让出来,由他来开启这最后的秘密。
聆听者应该放下皈依者的,但他没舍得,说舍得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