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头就对她露出了厌恶。那个眼神就像粘稠又冰凉的泥水,将她从头浇筑成为一尊塑像,樊莹是在那以后,逐渐意识到她不可能讨好到自己的母亲。
樊莹毕竟还是个小孩,她的天地,除了学校就只有家里那套七八十个平方的小套间。所以后来,樊莹把她能拥有的人类感情都给了秦舫。
那天秦舫在学校被人欺负,樊莹只用目光将那些恶毒的小孩一个个都逼退。然后呢,秦舫就成了她的跟屁虫,陪她度过上课下课,放假还能到她家里来玩。有了秦舫这个朋友,母亲那段时间的心情都变得明亮许多。
这样的生活,在初三那年结束。秦父在县城的工作一到期限,秦舫就又回到了原来的中学。
离开县城的前一个礼拜,秦舫在樊莹家门口的楼梯磕破了脑袋,走的时候脑袋上的纱布还没拆。
樊莹害秦舫受了伤,因此她的母亲登门向秦家人道歉。应该和樊莹道别的那天,母亲将她反锁在家里,独自将秦家人送到了火车站。
再见的时候,秦舫已经不记得她。
秦舫忘了她的样子,樊莹其实也记不起秦舫幼时的长相。洋娃娃长成大人以后没了那份非人的精致,多了人间的烟火,依然引人瞩目,却不会惹人妒忌了。
这是樊莹装在心里没说给秦舫听的故事。
现在的樊莹,按母亲的期望在人群里隐匿得很好。
敏感孤僻,全身上下写着生人勿近。至少,没人再向她指指点点,说那是个多么不正常的人。
她已经正常了。
*
初冬的天气,室内没开暖气,反而比深冬要更冷。
食堂不一样,携着种种的人间味道酿出奇异的温暖,这般的温暖之下,秦舫的体温还是让樊莹感受了来自另外一人身体的滚烫。这种感觉,是火苗引燃了一锅鼎沸。
心里还渴望更多,秦舫再一挣脱,樊莹就收回手坐的规规矩矩。
“哎,我们是不是该走了?”秦舫这么说,樊莹红着脸点头。
从外头进食堂,外头有蒙蒙的亮光,这会儿等她们吃完,掀开厚厚的门帘只能听到经由林立建筑搅乱的呼啸风声。从亮处走到黑暗,本来需要积攒一些蓄力,秦舫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握住樊莹手没放开,这会儿反而迫切要借夜色来隐藏心情。她冲出食堂,樊莹就跟在后脚,自行车锁在食堂旁边,秦舫不想管它了。
秦舫在风里抱住樊莹,脑袋埋在樊莹肩窝,她说:“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了。”
樊莹能说什么?她当然是配合地点头,配合到秦舫松开她,樊莹低着头闷闷的。她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和秦舫紧紧凑在一起。
能把属于她的秦舫让给别人吗?樊莹光是想想,头上就冒冷汗。
秦舫送樊莹回宿舍,到了门口,两个人都分开好几步远了,秦舫又颠颠跑过去抱住她。
“明天多添几件衣服,别冻坏了。”
让外人一瞧,这俩和情侣真没多大的区别,就是局里的人自己不这么以为。
从宿舍区出来,秦舫在大门口与禹嘉木错肩路过。本来昂着头走得挺神气,认出他了,秦舫就偏着头假装在看身边黑漆漆的灌木丛。
晚上到这时,禹嘉木始终没有联系秦舫,也就是说,那人下午到现在都没有连接网络。
前两世养成了不上网的习惯,除非必要,秦舫不怎么爱用电脑。上一次用是一周前的课堂,今天想着了秦舫一回家就把笔电摸了出来。
电脑开机得半分钟,她没耐心,跑去倒了杯水,一回来电脑的摄像头提示灯就亮着。本来没来的短信这下也过来了,禹嘉木拿手机把自家电脑屏幕拍了下来,秦舫收完彩信就在照片里看到自己了。
什么意思?绕了一圈,她这半个受害人反而要成为嫌疑人了。秦舫噼里啪啦给禹嘉木按回信:“你不是说,这人用了校园网吗?我这可是私人拉的网线啊……”
这个忙是樊莹帮的,秦舫抓着禹嘉木问个没完,没等她把短信给编辑完,禹嘉木直接一个电话进来。
“这事比想象中复杂一点,那个人太滑头,我们好像都小瞧他了。实在不行……得报警。明天你上课我来接你吧,你一个人真的不怎么安全。”
“嗯……”秦舫被这个隐形人给搞昏了头,一时后怕起来,不过她还记得坚定地和禹嘉木撇清关系,顿了顿说:“谢谢你了,班长。”
禹嘉木:“……”不用谢。我应该的。
挂断电话,秦舫在自己房里溜达了一圈,角角落落都检查了一遍,有没有人动过什么东西她是看不出来,就是巡视一圈给自己找个安心。刚刚被电脑自动启动的摄像头给吓到了,秦舫半夜睡醒摸黑撕了一条胶带,把镜头给糊上了。
那个人威胁那些追求她或者有那个意图的人们,对秦舫拥有病态的占有欲。这么畸形的情感,需要时间来培养,理论上来说这个人一定有迹可循。
就算秦舫不记得,她也一定在无意中见到过这个人。
秦舫一晚上辗转反侧,禹嘉木在电脑前做功课。第二天早上禹嘉木如约到了秦舫楼下,秦舫没想到的是,樊莹居然会和他一起过来。
樊莹见到秦舫开口第一句就是告状:“我和他说,有我就行了……”说完偏头看一眼禹嘉木,直接拿眼神质问他:你怎么还不走?
禹嘉木:“……”
(八)
秦舫难得上学上出这么大的气势,一前一后有两个人“护驾”。樊莹牢牢扒着秦舫,禹嘉木识相地站在这两人身后几步以外。樊莹护花的决心不小,但第一个离开队伍的也该是她。樊莹有一节体育课要上,那个时间秦舫有一节人文选修。
秦舫和禹嘉木单独走的那段路不超过一百米,有上节课堂的学生从教学楼出来,也有和她一样跑去听下一节课的,何况她还有心保持着距离。本来闷头走着,快进教学楼了,禹嘉木喊她的名字,停在旁边的小路不动了。
秦舫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就凭他没有丝毫暧昧的态度,信任他走到他身边。
“怎么了?”为什么用那么严肃的表情看着她,嘴唇紧抿着好像随时要扔出惊雷一样的言语来?
禹嘉木说:“你不觉得樊莹不对劲吗?”
禹嘉木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在秦舫印象里却是头一个。禹嘉木一句话,秦舫一张脸就落了下来,冬日的霜雪都凝在眼睛里,她用那样冷淡的眼神凝视他十几秒,然后呢,她掉头就走了,原来给他的那句谢谢可能也不准备再说了。
秦舫走进教学楼里没影了,禹嘉木站在原地保持着一个姿势没换,他咧咧嘴。刚才秦舫的反应也很奇怪,她并不吃惊不是吗?
就是在樊莹出现以后,他才在秦舫这里找不到一点位置,他怎么能不对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