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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活下来。

    端午时,主家赏了两个肉粽子,罗妇人没吃,就存着,等到了不当值的那天,拿着粽子,并节日里赏下来的几十个铜板,高高兴兴回了燕子村。

    整个罗家,整个村子,都没有她的宝姐儿了。

    罗妇人急了,去问罗老太,罗老太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才道:“跟着我们这种人家,能吃什么饱饭?我前两天送去城里善堂了,她没缺胳膊少腿的,指不定就叫哪家好心人看上,抱回去好吃好喝养着,怎么都比跟着你强些。”

    道理似乎是这么个道理,但又不是要饿死了,罗妇人怎么会愿意把女儿送走?

    她匆忙下山,去了罗老太说的广德堂,里头却没有宝姐儿。

    也正是在那里,她遇见了郑夫人。

    罗妇人一心存着能在哪家善堂里找到宝姐儿,却没有想到,宝姐儿死在了山里。

    村里去采山珍的汉子现了宝姐儿,存着几分善念,把她带了回来,那副惨烈样子,便是男人看见了,夜里都睡不安稳。

    罗妇人当时就厥了过去。

    等醒来后,她质问罗老太,却得来了那么一番话。

    “所以,我把她推下了山,”罗妇人说到这里,干裂的嘴唇微微扬起,露出一个满足且安心的笑容,“她不是信佛吗?不是想登极乐吗?那就让她去吧。”

    许是罗家太狠,宝姐儿又死得太惨,那之后,倒没人再说罗妇人长短,只说罗老太的不是。

    罗妇人离开了燕子村,她无处可去,最后落脚在一间香火不盛的庵堂里。

    “我只是想弄明白,她们念经的时候到底在想什么。”罗妇人歪着头道。

    那日下午,整个庵堂里静悄悄的,老尼在屋里做晚课,罗妇人就在庵堂里走动。

    一个村妇哭哭啼啼进来,直冲进大殿里,扑通跪在菩萨前头。

    罗妇人跟了上去,就听见那妇人哭日子疾苦,哭儿媳不善,她要与儿媳同归于尽,又祈求佛祖原谅她。

    “杀人就是杀人,佛祖为什么要原谅?”罗妇人茫然的目光落在明镜高悬的匾额上,道,“她既然想同归于尽,我就先杀了她吧,也免得叫她多害一条人命。

    她儿媳要是死了,她儿媳的娘要多伤心啊。

    就跟我一样。

    我的宝姐儿死了,我的心也死了……”

    第三十七章 交代

    天色大暗。

    上弦月隐在云层后头,只映出一点灰蒙蒙的光。

    谢筝听罗妇人陈述,心境比这夜色更渗人。

    罗妇人果真是疯魔了,她的内心已经不会为了谋人性命而动摇起伏了,唯一能让她激动、让她痛苦的唯有宝姐儿的死。

    从最初听村妇说要与儿媳同归于尽开始,她说得很完整,记忆没有一点偏差,能记清这一桩桩案子的顺序,也记得她到底做了些什么,直到静心庵里又害了一人。

    那个时候,衙门里已经查得很紧了,虽然还有破旧庵堂可以落脚,但罗妇人需要食物,就不得不去像宁国寺这样的香火繁盛处寻些口粮。

    “我知道杀人不好,可她们就一个个出现在我面前……”罗妇人的声音低了下去,沉默了许久,才又道,“我知道我是怎么杀人的,但等我杀了人,我又记不清我是怎么拿了绳子、怎么上前勒住了那些人的脖子、怎么用力的,我都不知道。

    我只知道,在我跟前的人已经死了……

    我要花上好几天,认认真真去想,才会想起来我到底是怎么做的。”

    出入宁国寺的那几天,罗妇人见到了很多香客,也许是大殿里一直有很多人,她的心中并没有涌起过杀人的念头。

    那几日,是这两个多月里,她过得最平静的几日了。

    直到那天下午,罗妇人看到了郑夫人。

    罗妇人一直在郑夫人的厢房不远处,她想向郑夫人讨些干粮,又怕郑夫人问她这两月的行踪,问她宝姐儿的事情,她看到谢筝送了点心之后去了舍利殿,就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原本,罗妇人并不会对谢筝这样的二八少女出手,但谢筝虔诚的样子印在了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勒住她了。”罗妇人一面说,一面转过头来,看着站在堂外的谢筝。

    杨府尹唤她,谢筝愣怔着,被岁儿轻轻一推才回过神来,依言迈进了大堂。

    “当日情形,与罗氏讲得可否一致?”杨府尹问道。

    谢筝点了点头:“一致。”

    罗妇人盯着谢筝脖子上的瘀痕,皱了皱眉:“没有勒死你呢,算了,你还那么小,你要是死了,你娘也会哭的……”

    谢筝呼吸一窒,夜风吹进来,冷得她一个哆嗦,她忍住眼泪,喃喃道:“是啊,我要是现在去见他们,他们一定会哭的……”

    落寞萦绕眉梢眼角,谢筝垂下了眼帘,盯着自个儿的鞋尖。

    她的声音很低也很轻,连边上的罗妇人都没有听见她的自言自语。

    杨府尹又问了谢筝几个问题,她抬头作答,余光瞥见陆毓衍,他神色凝重,目光沉沉,似乎是在想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想。

    罗妇人终于说到了最后一桩案子。

    她匆匆忙忙跑出了舍利殿,夜色太浓,她也不敢孤身走山路再回落脚的庵堂,便在郑夫人的厢房附近停留。

    直到岁儿回屋睡了,罗妇人犹豫再三,才敲了郑夫人的房门。

    郑夫人一眼就认出了她。

    罗妇人说她去了上塔院,回来后错过了下山的时辰,本想在某座大殿的角落里将就一晚上,但肚子太饿,还是来打搅郑夫人了。

    郑夫人请她进去,分了点心给她。

    “我没想过害她,起先只是想讨些点心,”罗妇人哼了一声,“我见她拜佛,就问她,为什么连三更天里都拜?为什么一个满嘴阿弥陀佛的人要害了我的宝姐儿?你们猜她怎么说的?”

    罗妇人咯咯笑了,眼底满满都是不屑与讽刺:“她说,她不知道别人为何,她却是在赎罪。哈!她说她赎罪,她杀过人,比我的宝姐儿还要小的孩子,就死在她手上!”

    一直安安静静的岁儿突然跳了起来,大声喊道:“你胡说!你胡说!我们夫人才没有杀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