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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想听我说镇江的事情吗?”

    陆毓衍浅浅笑了,眼中浮着淡淡的光,如清澈水面,映出她有些忐忑的模样:“你想说,我就听。”

    他自然是想听的,可这些日子都等下来了,委实不愿迫她。

    “七夕那夜,我溜出城去了,并不在府里……”谢筝沉声道。

    一面走,她一面说,脚步不快,她也说得很慢,当时情景依旧历历在目,鼻息之间,甚至能闻到府衙后院屋子的焦味。

    进京之路,若非遇见萧娴,她大概已经倒在了官道上。

    谢筝顿住了步子,深吸了一口气,眼睛再睁开时,她沉沉看着陆毓衍:“正恩大师告诉我,父母之死可能与五年前的邵侍郎绍方庭杀妻案有关,主审是你父亲,复审监斩是我父亲,那是一桩冤案。

    父亲这些年似是未曾放弃追寻真相,你父亲呢?

    陆家与我谢家,到底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还是想继续掩盖真相?

    那些旧事,你知情吗?”

    第八十五章 真相

    夜风习习,吹得脖颈凉飕飕的。

    饶是努力克制,谢筝的声音还是带了几分颤声,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旁的缘由。

    收在袖口里的手紧紧捏着,谢筝清楚,她这样问,就是在赌。

    赌陆培元当年亦是被迫无奈,赌陆家不是想置她父母于死地的凶手。

    她想相信陆毓衍,不仅仅因为他是她的未婚夫,而是陆家是她能握住的替父母翻案最得力的仰仗了。

    若陆培元站在谢家的对立面上,她即便是扭头就去顺天府里找杨府尹说出真相,改明儿,整个镇江能把府衙后院的火情归到匪徒流寇头上,再问一个谢慕锦治理不力的罪名。

    人走茶凉,谢慕锦夫妇死了,地方上的官员,哪个愿意用自个儿的乌纱帽,与陆培元和其姻亲萧家为敌?

    铮铮如谢慕锦,当年不也是无可奈何、监斩了蒙冤的绍方庭吗?

    想要调案卷,想要真正弄明白府衙里的大火,必须要有陆培元出面。

    她唯有赌一把。

    陆毓衍垂着眼帘,桃花眼一瞬不瞬望着谢筝。

    他看出她的紧张,带着股豁出去的勇气。

    坚韧如竹,像极了她的父亲谢慕锦。

    这般一想,笑意凝在眼底,越来越浓,连唇角都微微扬了起来,陆毓衍没有直接回答谢筝的问题,而是道:“两年前,我见过你父亲,在我父亲的书房里。”

    谢筝一怔,很快就明白了陆毓衍的意思,她下意识地,隔着衣料,握住了挂在脖子上的玉佩。

    “君子如玉”。

    这是绍方庭与正恩大师说的。

    两年前,谢慕锦进京,从宁国寺中带回了这枚玉佩。

    原来那时候,谢慕锦不仅见了正恩大师,还见过陆培元。

    陆毓衍左右看了看,夜色浓了,街上没什么人,但他们两人要说的事情并不寻常,他示意谢筝跟上来,寻个处幽静胡同,让松烟守着入口,免得叫人打搅。

    胡同静悄悄的,陆毓衍的声音压得极低,谢筝依旧听得清清楚楚。

    “绍侍郎一案,我是两年前才知道其中另有隐情的,”陆毓衍道,“当日我被叫去书房的时候,父亲他们已经说完要事了。”

    那天情景,陆毓衍记得很清楚,倒不是因为女婿见岳丈,心里不踏实,而是谢慕锦离开时说的那句话。

    谢慕锦说,培元兄,等丹娘及笄就让她过门吧,有陆家在,即便我死了,你们也能护她性命。

    陆毓衍诧异不已,谢慕锦牵扯了什么事情,以至于要为生死担忧,为女儿性命担忧?

    隔天他向陆培元询问因由,陆培元起先一个字都不肯说,只叫他往后善待谢筝,许是被陆毓衍问得多了,陆培元终是松了口,说谢慕锦查的事情与绍方庭有关。

    陆毓衍稍稍上前一步,半弯着身子,附耳与谢筝道:“都说绍侍郎是为妾杀妻,他那位被嫡妻害死的爱妾的身份,你知道吗?”

    谢筝摇了摇头,正恩大师并没有告诉她,或者说,正恩大师也不知情。

    陆毓衍叹道:“她是宫中逃婢,她死前曾告诉绍侍郎,齐妃娘娘并非病故。”

    谢筝愕然。

    永正十八年,圣上南巡途中,随驾的齐妃病故于行宫之中,这是满天下都知道的。

    若齐妃娘娘的死有内情,那是谁动的手?

    陆毓衍似是看出了谢筝的疑惑,缓缓摇了摇头,道:“后宫倾轧,不晓得谁是真凶,绍侍郎为此被污杀妻,不是父亲要断成冤案,而是当真没有办法。

    绍侍郎坦然赴死,他与齐妃娘娘青梅竹马,当年若执意要把齐妃的死因摊开来,损得是五殿下。

    没有人知道,齐妃的死,是后宫里哪一位出的手,也没人知道,七年过去了,圣上即便明白齐妃死于非命,又会如何选择。

    你父亲真正在查的,不是绍方庭杀妻,而是齐妃娘娘的死。”

    刹那间,泪水涌出,顺着脸颊流下。

    谢筝的眼睛一眨也不眨,这就是她的父亲啊,洒脱随性,却不失心中气节。

    谢慕锦一定是查到了什么,才会引来镇江的一场火,背手之人断断不愿意当年之事大白于天下。

    “那你父亲呢?”谢筝喃喃道。

    陆毓衍笑了,望着宫城方向,叹道:“不爬上去,怎么把人拉下来?”

    谢家已经败落,谢慕锦看重的也只有妻女而已,他选择了追寻。

    陆家是旧都世家,又有萧家为姻亲,陆培元爬得越高,站得越稳,凶手动手就越要掂量,萧、陆两家不倒,便能护谢筝周全,这也是谢慕锦的意思。

    可惜,没有等到谢筝及笄,谢家就蒙难了。

    万幸的事,谢筝逃出了镇江,回到了谢慕锦替她安排的庇护之所。

    想起父母,谢筝的心痛得厉害。

    陆毓衍告诉她的真相,与她一开始猜想的已然是天差地别,但她没有再怀疑。

    谢筝想,陆毓衍说得是真话。

    她是独女,哪怕是早早就定亲,父母也会要多留她两年,可自从婚约定下,她的记忆里,无论是谢慕锦还是顾氏,都盼着她早早出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