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期望,撑着她们到了京中。
婶娘们想尽了办法,用身子用一点点攒下来的银子买通奉銮司乐,去给安瑞伯递信,一个月又一个月,石沉大海。
她们终于醒悟过来,安瑞伯不会救程芷珊了。
希望的破灭成了压倒婶娘们的最后一根稻草,那年秋年,祖父叔伯被问斩,神娘们接连撒手人寰,只余下程芷珊一人,孤零零地在教坊司里,一年又一年地长大。
恨吗?
不恨的。
安瑞伯没有必须救她的理由,
因此多年以后,遇见小伯爷时,她心中也无恨无怨。
这人当年只比他大几个月,自个儿还迷糊呢,能顶什么用。
不过就是一个定亲过的陌生人而已,小伯爷不欠她什么,她不欠小伯爷的。
可这么多年来,程芷珊也懂得了教坊司里的规矩,只带她一人离开,对安瑞伯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但他还是视而不见了。
程芷珊怔怔想着陆毓衍的话,能救的尚且不救,不能救的,林驸马又怎么会出手相救呢?
人心,都是自私的。
自保,是人的本能。
若今日把她当作弃子就能够脱身,秦骏会毫不犹豫地抛弃她。
可反过来,哪怕她说与不说都没有任何差异,程芷珊还是一个字都不想说。
她喜欢秦骏,她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最最重要的,是她不想做抛下别人的那一个人。
那种滋味,程芷珊一清二楚。
她已经品尝过的酸楚,她是不会再喂给秦骏的。
哪怕这份心,秦骏也许根本不在乎。
程芷珊笑了,眉眼弯弯:“我很后悔,后悔没有早些发现芊巧的小动作,后悔没有早些烧掉所有的罪证,后悔没有早些把所有人都灭口。”
陆毓衍见她如此,没有再问下去,而是回转过身,朝杨府尹摇了摇头。
谢筝望着程芷珊的背影,低低叹息一声。
姑娘家的心思,姑娘家最明白。
为了心上的那个人,打定主意不说,那无论是什么样的威逼利诱、严刑拷打,都是撬不开她的嘴的。
骨子里的那股韧劲,以及心中的爱慕,足够支持她到咽气。
杨府尹挥了挥手,示意马福等人把程芷珊带下去。
结案要的信息已经足够了,程芷珊的结局已经注定,无需对她动刑了,这也算是这么多年之后,他对程大人当年提点之恩的一点回报吧。
程芷珊被带回了大牢之中,难闻的气味扑鼻而来,让她一时之间无法适应。
她在牢房角落里坐了下来,双腿抱膝,透过小小的、被铁柱阻隔的窗户看着外头的天空。
已经是夜幕时分了,该点头了,在从前,这是青石胡同那座小院里一日热闹的开始。
程芷珊记得很清楚,她认识秦骏时,就是在那个小院里。
去年二月,差不多就是一年半以前,秦骏收下了汪如海的院子。
程芷珊跟着一位相熟的乐伶去了那里,对秦骏一见倾心。
秦骏似乎也很满意她,在那位乐伶从教坊司里消失之后,也还是邀她去小院里唱曲吃酒。
直到这一回出了状况,程芷珊才从秦骏那里得知,那位乐伶离开后一直住在城外的小村子里。
秦骏说,那乐伶伺候得他满意,他就遂了她的心愿,让她离开教坊司生活,只要程芷珊听话,以后也是一样的。
程芷珊笑得很开心,她想要的呀,从一开始就不是离开,而是她想一直一直在秦骏身边。
第一百二十三章 陪伴
程芷珊低下了头,稍稍撸起了袖子,看着手腕上浅浅的伤痕。
她知道匕首划过皮肉是什么感觉,血珠子一点点渗出来,像缓缓绽放的腊梅,艳丽极了。
很早之前,秦骏就与她说过,说她的身上有一股与众不同的香味,很好闻,他非常喜欢。
程芷珊不解,她用的是最普通的皂角和香露,哪里会与众不同?
秦骏握着她的手腕,在她的脉搏处细细嗅了很久,牙齿磨着她的皮肤,告诉她,那是血液的味道。
每一个人的血,味道都是不一样的。
有些让秦骏爱之若狂,有些让他嗤之以鼻。
而程芷珊的血,像地窖里的陈酿,让秦骏只舍得一点一点品尝回味。
因此,她是陪伴秦骏最久的女人。
那一年半之中,程芷珊自己都数不清,她带了多少个教坊司的姑娘到秦骏跟前,有一些秦骏不喜欢,有一些他收下了。
偶尔秦骏不得空时,程芷珊甚至亲自动过手,用戏台上的行头,佯装不小心划破别人的皮肤,把细长的棉线混在帕子里,耐心替别人止血,也把血迹染在了细绳上。
程芷珊把这些红绳交给了秦骏,见他欢喜雀跃的样子,她满足极了。
她只是罪臣女眷,只是教坊司里的一个小乐伶,她能够为她的爱情做的,仅仅只是这些事情而已。
在青石胡同出事前,程芷珊送给秦骏的最后一个乐伶是潘姑娘。
那夜太迟了,秦骏来不及带潘姑娘出城,就在胡同院子里。
程芷珊一直守在门口,听着潘姑娘撕心裂肺一样的哭叫声,她静静坐了一整夜。
她不懂她们的痛楚。
匕首细细划开的那一下,怎么会痛呢?她也划过许多次,从未感受到痛。
烧情疤也不同,只是有点烫而已,更多的是满足,秦骏的满足就是她的满足,她什么都愿意的。
潘姑娘的声音渐渐小了,四更过半,她进去收拾,依着秦骏的意思给潘姑娘喂了药,将她送回了住处。
几天后,潘姑娘死了。
程芷珊并不意外,但事情还是出了差池。
中秋那夜,她被乔姐姐从背后砍了一刀。
乔姐姐的年纪比她们都大,从小被送进教坊司,唱得曲子甚至得过先皇后的赞赏。
因着这一层,司乐在安排人手去萧府唱戏时,特特叫上了已经数年不曾登台的乔姐姐。
从戏台上下来,乔姐姐把她叫去了林子里,扬手给了她一刀。
在程芷珊尖叫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