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
而陈联安确实一如传闻所言非常严格,他见到时悦,并没有对新学生的关怀式笑容,只指了指桌上摆着的果盘:“你画一张静物素描给我。”
时悦懵懵懂懂地拿出工具,仔仔细细画了很久,她大概猜到陈联安是想探探她的水平,因而画的十分认真,她对自己的素描功底一向还算自信。
然而她没想到,她一向引以为傲的能力,迎来的不是表扬,而是陈联安直白的批评。
他戴上眼镜,认真看了时悦的素描作品:“油画一直是西方美术体系里最重要的表现方式,而素描便是油画的基础,是油画入门的人必须学习的东西,学油画需要有造型基础,有能把东西画出来的能力,而素描就是培养这种能力重要的途径。比起对油画一窍不通的人来说,你已经具有了能把东西用画笔表达出来的能力。”陈联安顿了顿,“但是仅仅是把东西画出来是不够的,你想要真正画好油画,就要从每一根线条开始去理解构图,理解空间、虚实,理解体积,理解概括,懂得黑白灰的处理,懂得视觉规律,从而掌握图形归纳能力还有推移规律。你对光影推移的基本逻辑还比较差,概括功底也比较弱。我知道你以前自学过油画,也很认真,但你学的很杂,市面上有一些油画教材和一些所谓的油画大师,叫嚣能多少天速成油画的,会和你们讲,不一定需要严谨的素描基础,靠着自己对艺术的了解也能画好油画。这都是胡扯。”
他细细指出了时悦这副素描画作中存在的问题,然后给时悦布置了她的学习任务:“你先好好练素描,还有书架上所有讲绘画史的书,都看了。”
时悦有些受到打击,然而更多的是被鞭策的感觉,名师毕竟是名师,陈联安的眼光犀利而老道,他指出了很多时悦从没有意识到的问题,她在素描中的结构和明暗处理都有很多瑕疵。
因而最初的两个星期,时悦按照陈联安的安排,静下心来练习素描,她练习的非常认真,然而每一次陈联安的点评和反馈,却并不是那么如她预期,他总是能指出很多问题,而即便知道陈联安一贯以严厉著称,日积月累下来,对时悦而言不得不说是个打击,她看着此时正在画的一副静物,情绪相当挫败,已经大半个月了,她感觉已经拼尽了全力在学习,然而每一天的进步都是那么微不足道。她实在欠缺扎实的基础功,不断重新塑造基础的同时,却还要十分注意纠正过去被杂乱教材误导的理念和画图习惯。
一同和时悦在画室练习的,还有陈联安的其余弟子们,时悦原先和吴萱一行在一起画画时,颇有些鹤立鸡群的感觉,她的画每一次都是几个人当中最有灵气的,可如今和真正科班出身,又是科班中最优秀的画手在一起时,时悦的画在他们的画作面前根本是相形见绌,高下立见。
即便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也已经努力调试,然而这种心理落差还是让时悦烦闷和焦虑。她开始理解那些社会新闻上里,为什么有些农村出身的优秀大学生,考上了国内顶尖学府后却会受不了压力自杀甚至退学。他们曾经是他们农村里最优秀最顶尖的人才,然而一旦到了更大的环境里,突然被无数比自己优秀上百倍的人包围时,陡然从第一名变成了中间甚至倒数排名的时候,那种心里的压抑和晦涩,是很难排遣的。尤其你会更为绝望的发现,不管你多么努力,多么刻苦,你和那些生在城市里有着天然优势的同学之间,因为社会资源的不均而造成的差距,是根本无法逾越的。
学艺术,又能学好艺术的人,多半有着自己非常独特的个性,也多半会有些清高和孤傲,真正的艺术家更是不会趋炎附势,不会对权势、财富低头,他们只对真正的好作品低头。
陈联安的这些学生里,除去时悦外,其余都是国内顶尖美术院校出身的优秀学生,他们并没有那么快接纳和认同一个陌生的新人,尤其是时悦这样并无任何专业背景的新人。多多少少的,时悦能感受到或有或无的排斥。然而时悦也并不是左右逢源上袖善舞精于人际的人,她仍旧只是埋头默默地练习。
这天下午时悦实在画素描画的有些疲了,为了换换心情,她拿群青开始起稿,准备练手画个画,然而她还刚开始上其余颜色,来画室拿东西的苏曼在经过时悦身边时便毫无遮掩地发出了嘲讽的冷哼。
“连基础都没打好,就想着一步登天去处理更大信息量的色彩逻辑了,素描都不会好好画,就直接画油画了,现在真是只要关系硬,什么人都可以塞进来画油画了。”她不屑地扫了一眼时悦,“我们学院派油画从来都是依据推移来渲染色彩的,这首先必须有扎实清楚的底层逻辑,而不像是一些草包,觉得画油画光凭着什么所谓创作欲望和表达欲望就可以,以为真的能看到什么想到什么就画出什么,其实这根本不适合没基础的人。简直是门外汉的乱搞。”
苏曼是陈联安最得意的学生,她比时悦大上两岁,虽然性格清冷有些孤高,然而却长着一张带点婴儿肥的娃娃脸,皮肤白皙,标准的大眼睛,她不开口的时候,简直就像个芭比娃娃。因为她的画技是整个工作室里最出色的,外加长相优越,几乎是工作室里男女画手都追捧的人物,然而自从时悦来后她却有些不悦。
时悦并不是甜美那一款的,她长得可以称得上过于艳丽,苏曼并不是没有见过这样艳丽长相的人,然而她往日所见到的人,多半气质风尘,因而显得那艳丽的容貌也十分掉价,只有时悦,艳丽而并不轻浮,她的眼睛相当干净清澈,但那并不是不谙世事的单纯,她的眼睛深处有一种微凉的冷意,这让她看起来矛盾又神秘。工作室里其他的画手多多少少都有讨论时悦,男画手更是明显,经过时悦每次也会偷偷多看上两眼。这个长相艳丽的新人几乎吸引了近期所有人的目光和讨论,然而最可恶的是,她自己本人对此并不在意也不自知,仿佛置身事外一般,光是这点,就让苏曼更讨厌时悦了。而平时一向为人冷淡,对自己也并不热情的谢延,竟然费尽心思向陈联安推荐了时悦,这让苏曼对时悦的敌意几乎达到了顶点。
“也不知道谢延是怎么回事,真是什么人都给陈老师推荐了,陈老师的工作室又不是收容所。”
然而面对苏曼充满挑衅的话语,时悦却并没有她预料中的恼羞成怒,并没有出言反击,也没有柔弱地留下眼泪或者露出自卑的神色。回应苏曼的,只是时悦的沉默。她只是抬头看了苏曼一眼,便重新垂下了眼睛,拿起画笔继续画起来,安安静静的,苏曼的嘲讽似乎打在了棉花上,她内心的愤恨不满,对时悦而言,似乎是不痛不痒的。
苏曼自讨没趣,满腔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