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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拜访魏家的客人。岛上有灵田,有灵泉,有灵矿,有养灵兽的马场,有织布的织坊。有交易的坊市,能自给自足,自成一国,其中有不少魏家的仆役,好歹也算修士,却一辈子都没出岛看过。

    平静,是苍苍子五岁被卖到……送到东皇岛之前,对武平岛的印象。

    快一百五十年了,今夜下飞舟踩上武平岛的苍苍子,对这里的第一感觉,依然是平静。

    魏家老祖魏云已过八百大寿,在经常因为各种原因身死道消的一众元婴真君里,算很长寿的了,她就像是挡在魏家子弟乃至整个武平岛上方的大树,只要她还在,武平岛就风雨不倾。

    苍苍子私下里觉得,如果魏云不出点事,魏家子弟别想有什么出息。

    不会各个如魏听荷一样懈怠就算老天保佑。

    魏听荷不知道她尊敬的叔伯祖在腹诽她什么,领着苍苍子一路往武平岛中心去。魏家大宅就在那里,魏云的外苑更是在魏家大宅深处。

    此时虽已夜深,修士却无需遵循凡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规矩,苍苍子路上遇见不少魏家人。有是他长辈的,也有是他晚辈的。这些人一看到苍苍子就停下脚步不敢上前,偶尔和苍苍子目光对上,也只回应给他尴尬的微笑。

    出现在这里的苍苍子真是格格不入。

    也是,整个魏家大宅,可能只有魏听荷一个把他当做魏家人。

    她遵循辈分和血缘远近称呼他为叔伯祖,而魏家大宅的人,只会称呼他为东皇岛主或苍苍真人。

    对了,还有一人,称呼他为……

    “三郎,你来了。”

    站在门前的魏云招呼道。

    魏家老祖魏云的相貌同苍苍子一百五十年前离岛时相比,几乎没有变化。她依然是那副二八女子的模样,因喜欢红色,全身上下便全是鲜艳而跳脱的朱红。她带着假鬓,眉心点着牡丹样式的花钿,国色天香不过如此,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足以当别人奶奶的奶奶的奶奶的奶奶……的年纪。

    这么说也没错,魏家老祖魏云虽已八百岁,却从未与任何一修士合籍成婚,也不曾有过子嗣。

    如今的魏家人,皆是她兄弟的子孙,没有一个是她的直系。

    如果讲洞幽岛主是云梦泽众多修士的励志榜样,那么魏云就是那个传说中心思恶毒的坏女人。她心思有没有传说中那么恶毒苍苍子不知道,但面对她看似和蔼的招呼,苍苍子一点也不想应答。

    “哦?”魏云掩嘴笑,“三郎有怨气啊。”

    她这样说,转身进屋。

    魏听荷不能继续往前了,苍苍子同她别过,进屋在客位坐下,问已经主座上坐好的魏云:“魏老祖何事找我?”

    魏云叹息:“如此冷淡,果然有怨。三郎还在记恨我将你送去东皇岛的事吗?”

    苍苍子皱起眉道:“没有。”

    他声音颇为冷硬,若有围观者在旁,一定会觉得他说得谎话,可惜苍苍子说话天生这个腔调,平日里说话还好,搭配对白风子的冷嘲热讽也别有一番风味,但在这种时候,总会叫人误解。

    魏云不至于误解,但这不妨碍她觉得自己这小辈可爱。

    “记恨我,有怨气,恐怕也不想合籍,不想看我介绍给你的好女子,既然这样,为何还是应我所邀,来我面前了呢?三郎?”

    魏云一边说,一边打了个响指。

    一个酒碗凭空出现,里面已经盛满灵酒。

    魏云端起就喝,没留下苍苍子的份,她晓得她这个小辈,茶啊酒啊点心啊,给他都是暴殄天物。

    一碗饮尽,她用红袖擦干嘴唇,将碗往地上一抛。

    上好的酒碗落地即碎,酒气蔓延开,竟然化为一座将整个外苑笼罩其中的结界。

    魏云接着之前那句话道:“是因为,想让我替你引荐洞幽那位吗?”

    苍苍子面色不动。

    虽然他已经全身僵住了。

    “要不是了解我家三郎的秉性,我说不定也会被最近这些传闻给骗过去。什么离岛要债啊,霸道无理啊,沉湎享受啊,哪一件都不像你做的事,偏偏你都做了。几个时辰前还同云麓岛主闹翻,真是好大一出戏。闹翻后又来我这儿,”魏云笑了笑,“看来是已经和云麓真君商量好,当着所有人瞒天过海,要来一出卧底计了。”

    说的非常正确,苍苍子沉默。

    魏云道:“三郎,看在我是你长辈,还教养过你几年的份上,听一句劝,放弃这个计划吧。”

    看起来在仿佛神游天外的苍苍子抬眼看她。

    “你没和洞幽那位老祖亲手打过交道,”魏云道,“别看那位老祖只是元婴,可是,哪怕是登阳岛的青阳道君和元剑岛的金蝉道君也不愿对上他。当年他一手演出百岛血案的时候,你根本没出生,这两百年他渐渐不出手,年轻人都不晓得他的名声了。你卧底过去,卧底成功了,又能如何?传消息?一次两次下来你身份就暴露了?使绊子?在他眼皮子底下以为他抓不住你?拉拢他人?你给的利益难道能比他给的更高?两边对比如此悬殊,你既然放弃了中立,还不如干脆投向他?”

    “投向他?”苍苍子反问,“投向他就能知道他搞这些幺蛾子,到底是想做什么了吗?”

    “那位老祖的心思有谁能懂?”魏云道,“我只看得出来他不在意仙岛排名。”

    苍苍子别开眼。

    他有一句学自鹰不泊的脏话,不知该讲不该讲。

    “你当我是害你吗?”魏云蹙眉,她说这句话的语气终于有些长辈样子,“我什么时候害过你?”

    “……”苍苍子。

    “我一直是为你着想的,哪怕你师父来我也不怕说这句话,”魏云道,“东皇岛功法或有独到之处,其富裕也举世闻名,但这一切和其功法缺点相比,却是完全比不过。”

    “你本是天资绝艳之辈,就算不修《先天太阳真乙经》,修炼登阳岛的功法,也必然能突破金丹,这个金丹的五百年寿元完整。五百年让你打磨,突破元婴的几率同样很大。现在呢?你可知你明日会不会死?明年会不会死?分明到了金丹大圆满,元婴却比谁都遥远?我是心疼你,才不把你送入东皇岛那虎口。”

    “最后还不是送去了?”苍苍子道。

    “三郎果然在为此事怨我,但我又有何办法?”魏云道,“你如今也是一岛之主,应该能理解,我作为族长,不能为了你牺牲整个魏家。”

    她见苍苍子沉默不语,再接再厉。

    “比起十二岛里的针锋相对,你不如担心自己的寿元。我知你不会喜欢听荷的妹妹,但那孩子修习的也是纯正的太阴心法,东皇岛在不在十二岛之列都一样,别被无关的人忽悠得去卖命啊。”

    “我没怨过。”苍苍子道。

    “三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