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二去,新来的军饷便被扣下了足足七成。
所以,当辽东军的老少爷们们掂着手里那几个铜子,耳听着朝廷国库空虚,削减军饷的说辞时,心里的愤怒可想而知。
削减军饷?
要真削减了,门外彭家军的钱哪来的?大风刮来的?
若是以往王谦荣远不私扣军饷也罢,这回的事说不准辽东军还真会怀疑到朝廷偏心,或是其他什么阴谋诡计上去。但实在是往日里私扣军饷这事也没人遮掩,只是以往没这么狠,也没有隔壁的彭家军作对比。
没对比,没伤害,有了对比,这伤害便是叠加不止。
一时之间,城内辽东军人心浮动,怨声载道。
荣远一看这架势,以为是自己刚上任,不得人心,便狠狠惩处了几个人,来了个新官上任三把火。
这下可真是火上浇油,烧着了。
辽东军的几个副将直接在荣远去营地的时候,把人给堵了,闹着要发军饷。
荣远气极,但他也不是傻子,知道先不能轻举妄动,安抚下来再算账。
但还没等他安抚,便突闻一阵凛冽破风声,羽箭从天而降,他来不及躲闪,直接被穿喉而过,栽下马来。
辽东军惊慌大乱,却忽见一队队人马从远处林中突兀出现,训练有素地围拢上来,为首一人纵马奔来,手上还提着长弓,脸庞刚毅,扣着半边银质面具,遥遥大喝一声:“贼子伏诛,圣旨在此!”
辽东军副将们千言万语,都堵在了这一句话里。
方明珏的第二封圣旨,来的时机就是如此微妙,直接落在萧乾手里,封了这位付坤将军为辽东军主帅,一跃超过王谦荣远,接了杨晋的位置。
辽东军当然有不服者,但萧乾入营便先砍了几个荣远的爪牙,又爽利地开了荣远的私库,当作军饷发了下去。
威逼利诱,算是全占了。
普通士兵感动得不行,反正都卖命,给谁卖不一样,这个好歹还能多吃口肉。副将们不是没有心生不满的,而是不敢。凡是不满的,都被这位土匪将军送去陪荣远了。这么个土匪,根本不讲理,还是老老实实该干嘛干嘛得好。
萧乾大概想不到,当年英俊威武的火威将军,已经在他成功地塑造下,变成了一位大名鼎鼎的土匪将军。
辽东军二十万编入,更名为鹰旗军。田克和李冬被提为鹰旗军副将,同掌南大营。另外编有东西北三大营,顾战戚提为北大营副将之一。
自此,鹰旗军的噩梦开始了。
要说以前训练彭家军,好歹还把人当人看。这回萧乾却不知是打开了什么开关,开始狠狠操练这帮兵将,练兵,行军,甚至要求真刀实枪地比武,不避讳杀人。但就算如此,萧乾也明白,等到真正打起来,恐怕也活不下多少。
因为这帮辽东军跟自傲的彭家军完全不同,他们见识过晋军的厉害,所以他们害怕,还未开战,他们已经先胆怯了。
这是战场上的大忌。
但眼下时间紧迫,萧乾只能先把彭家军散入辽东军中,先潜移默化一段时间,再以战养战,重新锻造这群将士。
眨眼半月过去,方明珏一拖再拖,终于回复了大晋:滚,不和谈。
朱昆不发一语。
几日后,十万晋军入南越,强攻天密关。
第70章 攻城之战
消息一经传来, 南越朝野沸腾。
不管之前晋军曾夺下几座城池,但如今一对比天密关,便都显得无关紧要。天密关占据地势天险, 易守难攻, 但若真的攻下来,那便是一马平川, 直入南越腹地,再无其他要塞关隘可以阻挡。
大臣们都急得头都要秃了, 方明珏却是从容不迫, 带头开了私库, 捐出一笔银钱做军饷。
皇帝做了表率,大臣们也不能干看着。一个个都咬着牙从裤腰带里掏钱,掏少了还不行, 捐得太少过得太好,第二天上朝就得被曾子墨这臭石头喷一脸。
有大臣不服,上书劝方明珏,说陛下啊, 咱们赶紧跑吧,这打不赢的,去年萧大将军一天一夜破天密关的事您这就忘了吗?咱那仨瓜俩枣顶不住啊, 现在跑还能留条小命,继续繁衍咱方家天下呢……
这封奏折在方明珏案头还没放热,曾经一天一夜破天密关的萧大将军新的战报便八百里加急送来了。
萧乾的人马比晋军提前三日秘密到达了天密关。
天密关原有驻兵两万人,加上萧乾带来的人, 凑合一下也就顶得上对面晋军的一半。而且对面那扬尘滚滚,铁甲凛凛,一看便是虎狼之师,而反观这边,除了南大营有那么点血气,其他都是老弱病残酒囊饭袋。
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但就是这般的强烈差距,天密关一战,却硬生生打了五天四夜。
晋军主帅王诩以追赶自己曾经的顶头上司萧乾为目标,也想创造个一天一夜拿下险关的记录。但万万没想到,时间越拖越久,伤员越来越多,战况紧张,却毫无进展。
“第五天了!”王诩在营帐里走来走去,面色阴沉,“连个鸟都没送进去,你们先锋营还自诩战无不胜?都是干什么吃的?!几块滚石几块木头就都把你们砸傻了吗?!”
先锋营的主将单膝跪地,垂首道:“将军,先锋营三千将士,已然损伤过半。不是我等贪生怕死,实在是南越守卫太过刁钻。那圆木上滚了火油,落下便会引燃,就算躲过了木头,被火焰扫到,也要受伤。”
王诩冷笑:“本将军听不得借口。”
先锋营主将垂头不语。
王诩道:“天密关内的圆木也不是无穷无尽的,这几日下来,也到了头儿了。今日入夜后,本将军亲自带兵攻城,你们先锋营抽五百人,绕路去天密关的山谷,将运输木材和滚石的人都给我劫下。”
“是,将军!”
王诩转眼凝视着沙盘,“投石车也都运到了,今夜若是还不成,你便不用回来了。”
王诩这边酝酿着最后的攻势,萧乾在天密关内也显然是到了最后关头。
关内的情况比王诩想象的还要不如。不仅圆木与滚石告罄,就是箭矢都不足以再应付一轮强势攻城了。新的粮草一直未曾运达,关内伤兵无数,还有百姓,几乎每日都有饿死的人。
萧乾一天也只有一顿饭,两大碗粥,清汤见底,米粒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他匆匆喝完粥,如牛饮般灌进嘴里,然后继续低头,在沙盘上不断推演。田克站在旁边,一头雾水,根本看不懂为何在天密关打仗,却要推演大晋境内的沙盘地势。
“将军,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咱们迟早被晋军困死在关内。”田克低声道。
萧乾头也不抬:“你想弃关而走吗?”
田克急了,想也不想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