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轿已经停落在了府门口,刘妈妈手上婉转,替楚莹宣戴好凤冠,钿璎累累坠于两旁,喜帕遮去她娇俏的容颜。
楚莹宣在刘妈妈的搀扶下站起身子,莲步轻启间,一步一摇,百态生姿。
临上轿前,楚莹宣又回身向送她出府的楚相、楚夫人福了一礼,才抬脚踏入八抬轿内。
从楚相府至宫门已被步军清理出一条畅通无阻的道路,轿前八名女官骑着高头大马随侍,另有护军前后导护。
楚莹宣坐于轿内,听着轿外热闹欢愉的唢呐声,心跳如鼓,她终于如愿以偿地嫁给高黎昕了。
这份期许,今生,她等了好久,想着她即刻便能见到身着虹装的高黎昕长身玉立、眉目疏朗的样子,她的心头便羞怯地震颤不止。
宫门口,仪仗稳稳地停住,近前的女官服侍着楚莹宣下了轿,手里被塞入了一条红绸,楚莹宣攥紧了些,她知晓,红绸的那一头,是她心心念念的人。
她跟着高黎昕的指引上了软轿,腰上忽然覆上来一只手,楚莹宣窒了下,随即软下身子,在那只手的带领下缓缓地坐了下来。
楚莹宣手上冰凉,紧紧地攥在一起,腰上的那只手顿了下,便绕到身前将她的拳头包裹在了暖暖的手心里。
楚莹宣绷紧的心倏地一下软成了一滩春水,掩着头上的喜帕往上浮了浮,楚莹宣长吁了一口气。
软轿不知又在宫内饶了多久,待她们下轿时,楚莹宣觉得腰都酸了。入了殿内又是一通叩头行礼,耳畔的热闹声就没断过。
喜娘搀扶着楚莹宣进了韶华殿的新房,扶她坐到铺着金丝滚边锦被的喜床上。
楚莹宣看不到,只听房内的脚步声窸窸窣窣地进进出出。门外忽的一声轻咳,房里的声音立刻静了下来。
楚莹宣低了低头,瞄见着来人衣摆上的红缎绣着百子百福的花样,一步一步地向着床前挪了过来,楚莹宣心跳如雷,随着那人的脚步声一下下地敲在她的心头,愈来愈急促。
那人在她的跟前顿住了步子,不知停了多久,楚莹宣就见着喜帕底伸进了一根喜秤,喜帕缓缓地上撩,楚莹宣屏着呼吸抬眸,眼前的视线愈来愈广,待她仰起头时,正对上高黎昕一双勾人摄魄的瑰丽眼眸,她肤白如玉的脸颊称得身上的红装艳的更甚。
楚莹宣嘴角轻扬,一簇如沐春风般的浅笑在她的嘴角慢慢地晕染开。
高黎昕似是被眼前的红衣娇软惊艳到了,睁着一双水眸在她的梨靥双涡上痴痴地流连。
门外忽然乌泱泱地闯进一群人来,其中便有那日作弄她们的公主们。两人间含情脉脉的对视倏地一下像是断了线的风筝飘飘摇摇无处可落。
楚莹宣羞红着脸垂头往胸前埋了埋。
“还好,还好我们赶得及时。”其中一位公主笑道。
高黎昕闻声下意识地几步踱到楚莹宣的身前将她的身子遮挡得严严实实,生怕被人看了去。
“你们不会又想来捣乱吧?”高黎昕手指在空中点了一圈,“头前儿该闹得也闹了,这次说什么也不能允了你们。”
高黎昕笑了笑,她早有防备,就知这些人不怀好意,她偏头向着门外伺立的纪柔递了个眼神。
不知何时埋伏在周围的几个彪悍的婢女便气势汹汹地窜了进来,一人架着一位公主,就要往门外拖。
“诶!皇姐,这洞房撵人不合规矩啊!”其中一位公主脚伸得老长,死死地绊着一只桌子腿,“这样好了,你们喝了合卺酒我们就走。”
其他的公主也跟着起哄道:“对,喝了合卺酒我们就走。”
高黎昕无奈地扫了众人一眼,见躲闪不过,只得应下。转身在楚莹宣的身旁坐下。
喜娘端来合卺酒,高黎昕端起酒杯,斜眼瞪了那个出鬼点子的皇妹一眼,胳膊与楚莹宣的相绕,离得近了,两人的目光再次不期而遇,又双双慌乱地避闪开。
“慢着!”
两人手中的酒杯缓缓地送到嘴边,方才那个讨人厌的声音再次在耳畔响起,高黎昕气得咬牙切齿。
“又怎么了?”
“不能这么喝!”那人眼珠滴溜一转,“要胳膊绕过彼此的脖子喝才行。”
“哪儿那么多要求?”
“左右我们有的是时间跟你耗,皇姐若不答应,我们姐妹便不走了。”另一位公主掩着唇坏笑了笑。
高黎昕心里斥骂了声,最好别让她逮着机会报复回来。
她红着张脸与楚莹宣正视着,对方脸上的红晕快赶上身上的霞帔了,低头偷了眼楚莹宣莹亮的红唇,慢慢倾身环住她的脖子。
这一贴,两人胸前的柔软便结结实实地挤在了一起,身子皆猝然地抖了抖,再放下酒杯时,楚莹宣含羞带笑地瞧了她一眼,便尴尬地调开了眼神。
房里凑前的人又嬉闹了一阵才被轰了出去。
喜娘蹲下身子替她们打好结,又絮絮叨叨说了一通吉祥话才退出新房。
房内顿时安静了下来,高黎昕晃了晃身子,有些不适道:“这床上放了什么?硌死我了。”
她边说边站起身来,低头便瞧见露在锦被外的栗子,她抬手撩开锦被,满床的红枣、花生、栗子便像是大珠小珠蹦蹦哒哒地掉落到了床上。
这是寓意早生贵子的意思。
高黎昕红着脸干笑两声,牵起楚莹宣的手来到桌前坐下,“今天一整日未进食,你定是饿了吧?”
高黎昕眼神略过一盘没了热气的合欢馄饨,用筷子指了指,“这就别吃了。”她喃喃道:“这里面,放了药。”
喜房内的吃食里能放什么药?自然是催人情愫的良药。
楚莹宣咀嚼着她的话,自打入了这房内,她双颊的灼红便未见退过,一层层地覆盖上来,直烧得她浑身燥热。
楚莹宣回头看了看堆满了绣鳯鸾大红锦被的喜床,薄烟锦帐上挂着鸾凤呈祥的帐帘,帐顶投射而下的幽光簇拥着满床的嫣红。
楚莹宣羽睫下的双眸黯淡了下来,她希望从即日起,她与高黎昕之间,再无隐瞒。指腹摩挲着玉润的酒杯,悠悠道:“殿下,我有一事一直想······”
高黎昕食指覆上她的红唇,嘘了一声,待门外不远处传来了三声清脆的竹竿相敲声,她才缓缓地放下手指。没再继续让楚莹宣讲下去,只是端起酒杯在手里晃了晃,“竹叶青,入口爽甜,但后劲十足,醉人心脾,饮得多了,那便只会头脑晕沉,记不太清前夜所发生的事。”
高黎昕眼底的清冷重新漫了上来,她扭头凝视着脸色煞白的楚莹宣,余光在她颤抖的双肩上瞄了眼,“但若是事先饮过葛根花善,那便不会有这困扰。”
高黎昕纤长的手指抚上楚莹宣的脸颊摩挲到她雪白的脖颈捏住了,眼底透着的分明是心灰意冷的绝望和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