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态度, 同时也证明他与宁王一系没有干系。但尹子禾仍没完全对他放下戒心,他疑心相当重。
“四位大人!”尹子禾指着毛氏:“不先审一审?”
项成和陈昻都觉好笑, 项成道:“有必要?你看她的态度是会说的?曾县令, 你还是欠缺了点经验,得了,绑吧,别再浪费时间。”
营兵手持绳子朝毛氏走去, 她死死盯着营兵连连后退,眼看退无可退拼命挣扎。边哭边大喊冤枉,知道挣扎不过,唯有换成凄弱可怜之态。但是在她身上,却显得不伦不类,完全达不到想呈现的效果。这样的女子,本就和温顺不沾边,该当激烈反抗才合她的气质。陈昂和项成皆有这种感觉,小辣椒何必要扮作附生兰,失了本韵。
都到了这步田地,毛氏竟没向赵宽喊一声救命,就算赵宽看过去,她流露出神色的也是厌恶居多。赵宽咬紧牙关,只恨不得这些官人将这不安于室的小妾施以驴刑!
“让他走!”尹子禾见卫兵将落荒而逃的赵宽拦住,吩咐道。
纵是壮汉也挣扎不过,莫说一个女子,毛氏倾刻间就被死死捆紧,海碗粗的正旗长杆立在帐外,只等将她吊上去。她这时反倒平静了,神色古怪,眼里居然像是含有期待,期待接下来发生的事。或许,早在答应帮李钟时候,就已经知道自己是个死人。
陈昂道:“也不知这个筹码管不管用。”
尹子禾胸闷,忍不住讲道:“这毛氏,俨然就是毅然赴死毫无悔意。师兄,师弟认为我们的手段落了下乘。”
“一个女人而已,分什么手段,曾知县,你这性子,怕是不适合为官。”
陈昂这话就有些重了,但也是曾县令不逊在先。若是曾县令并非是下放来历练,就凭陈都督这一句话,他的仕途就到了头。
“女子中也有灵慧可敬之人,我等不能一概而论。”
“曾县令陈都督,都少说一句。走吧,出去!”项成招手。
沈林一直低着头,他既不赞成陈昂的做法也不赞成尹子禾的观点,只是觉得堂堂大男人拿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作戏,未免有失君子风范,传出去也失体面。威远将军大步流星走在最前,一脸煞气,这些酸文人成天就知道叽叽歪歪,好生讨厌。
“传令兵”是威远将军带来的人,嗓子好,一个接一个轮流朝山顶喊话,大意就是让李钟用宁王回京受审的条件来换这个女人。
但是喊破了嗓子,也不见有丁点回应,毛氏真就被一件一件扒光了衣裳,已然成了赤条条一个。
短短一个时辰,也不知她经历了怎样的心理路程。
尹子禾心知此举蠢得可笑,但也没有别的良计可献,陈昂智谋绝不逊于他,大家都拿不出有效之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传令兵声音吼得他心烦气躁,可能没等把李钟唤出来,他们先疯。就算早怀疑胡红忠从小就是深藏不露之辈,也不知他竟是这样一个冷血冷肺的烂人。
次日一早,传令兵继续叫喊,李钟就像是双耳失聪了一般,无动于衷。帝军这边为怕毛氏死掉,将其放下来不下十次,先几次她面如死灰拒绝进食,一心求死。到了今天上午,她主动大口吞咽,跟谁耗上一般,一脸绝决之状。
面对这么一个大美人,喂食的青衣兵也没谁有轻薄的意图,几位大人看她,也犹如看堪舆图一般。并非这些人有过硬的职业操守,而是眼下局势容不得他们生出别的心思。
威远将军早失了耐性,捶烂两张长案。尹子禾心下的确有些同情毛氏,不能说毛氏是全然无辜,但她也落不到承受这般侮辱的田地。如此下去也不知闹到何时,左右难逃死罪,不如让她完成使命给个痛快,少受些折辱。
他经过仔细思量,走到远威将军身边,耳语了一阵。
“大好,按我们查来的情况,李钟极好脸面,用这法子一定行。”
“将军,您还得答应免他死罪,允他带毛氏逃走。”
“知道知道,两个时辰嘛,让他先跑两个时辰,逃不逃得掉就看他的本事。”将军语调上扬,心情大好。这比直接答应放李钟走更能让其信服,本就在垂死挣扎,用宁王一条狗命换两个时辰活命的机会,李钟只要不是傻子,就知道该怎么选。
沈林附议:“牧晟此策胜算颇大,让李钟自己想,是跟蠢王一同被困死,还是自己拼命一搏?何况圣上是听左丞大人之见带宁王回京受审,又不会立即要取宁王性命。李钟若真在意这个舅舅,他不还有机会劫狱吗?”
“哈哈哈……”威远将军笑得满脸胡子都乱飞,他知道挣命之人最是见不得丁点希望,势必会抓住一切可能。曾家小子这谋算人心的本事,甚是与年纪不符。
“李钟,你就放任你的女人被千万人鉴赏,袖手旁观?”传令兵这时喊的词比起上午来多了不少。
“李钟,毛氏被你连累沦为与军妓无异,你就跟老乌龟一样缩着?”
“李钟,你祖上还曾是跟太祖打江山的异姓王爷,你在世上做乌龟,祖宗知道吗?”
扯破嗓子喊了三句,只有初夏的山风吹过……
威远将军纳闷了,不是说这李钟平日满口仁义道德爱装君子吗。都侮辱到这份上了,还沉得住气?
“将军,让□□手切莫松懈,以防他这时狗急跳墙出手射死毛氏。”陈昂提醒道。
果然,话音刚落,一只利箭就从山上横空破出,幸好帝军早有箭无虚发的□□手待命,将之拦截在旗杆之外。毛氏瞪大眼睛,像是被人施了法术,一动不动,良久,眼角才流下一行泪。
陈昂和项成对视一眼,项成道:“忍到今日才放箭,想来上面箭矢不多了,珍贵得很。也好,这也算得一个消耗之法!”
“有门!”威远将军道:“继续!别给老子省力气!”
“李钟,你这不知廉耻胆小如鼠的小人,敢不敢出来一见!”传令兵接下新得来的唱本,照着喊话。
“李钟,我等看你哪是小人,你连人都不是!”
“李钟,你非但不是人,连牲畜也不及,老虎都尚知护妻儿!你不知!”
层层递进的唾骂,可比干唱更狠毒。
山上,李钟已然咬破舌头,周身寒气逼人。吼道:“再给我射,务必把毛氏射死!”那个蠢女人,为甚不以死殉情,平白让两个人一起受折磨。昏君的手段他是见识了,谁有比谁高贵不成?
箭矢太凶猛,帝军把毛氏暂时放了下来。
喊话仍在继续,已经到了恐吓李钟要把毛氏拖去游街,将此事广尔告之,还要编画本传唱的地步。李钟顾不得有损威严,捂住了耳朵,然对方内力深厚,一声声像是撞击在胸口上……
半个时辰后,眼看差不多了,威远将军这才放出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