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黑的园子里,一盏灯笼,两个人急急地走着,不时小跑几步。
“主子,你慢点。”
巧儿一边跑一边轻声:“主子!皇上还没有回来。”
明华殿里,烛火通明,门口两盏灯笼摇晃着,依稀可见大殿里的人影,那是万德胜。
郝明秀一喜,慢慢靠了过去。
......
梁弘放下手中的书:“谁在外面?”
一个内侍进来说:“皇上。什么事?”
梁弘侧耳听了听,摆手:“无事,上茶。”
外面,万德胜踮起脚,向外张望,却见黑乎乎的树叶,被风吹过,发出沙沙的声音,仿佛刚才那一声只是错觉。
一个小内侍跑来说:“万公公,皇上正找你呢!”
万德胜忙提脚回去。
一座假山后,郝明秀正被两个内侍捂了嘴,挣扎着,却是被人从脖子后打了一掌,登时就软了下去。
两个内侍一路架着她到了琉华殿。
西偏殿。
郝明秀被拖了进去,直接给扔在了地上,疼痛传来,她嘤咛了一下,悠悠醒了过来。
眼前突然明亮,有人掌着灯火进来,她抬头,吃惊:“太后娘娘!”
忙爬起来,伏在地上。
张嫣在绿萍的搀扶下,缓缓走来。
她的脸色在烛火的映照下,晦暗不明。
看着地上的郝明秀,忽然一笑说:“这大晚上的,你不呆在自己宫里,跑去找皇上,是有什么事要说么?”
她的脸上隐含笑意,显得很亲近,郝明秀却是莫名感到了冷意。
她一时呆住,竟不知说什么?在那双眼睛里,什么都一清二楚。
门口有声音,进来一个宫女,她手中托着一个托盘,绿萍接过来,她退到了一边,一直退到郝明秀身后站定。
郝明秀惊惶抬头。
张嫣笑了笑。
绿萍端着碗走过来,披了眼睛:“瑾贵人,喝吧!”
白色的瓷碗里,是半碗透明的燕窝,白白的,隐隐有香味传来。
“唔!”
她的头被后面伸出的手用力按住,嘴里被塞进了一勺子东西,她抿在嘴中,是燕窝,有股甜味。
她摇着头,还是被灌了下去,咕嘟咕嘟,一勺又一勺,全下了去。
她瘫在了地板上,佝偻着身子,使劲抠着喉咙。
张嫣居高临下,看着她,轻轻柔柔地:“燕窝好吃么?“
郝明秀满脸涕泪,却是什么也吐不出来。
张嫣笑眯眯地看着她......
郝明秀病倒了。
发高烧,连续几天,然后,醒来了,却是嘴歪眼斜,再也说不得话。
385报应
梁弘初始还延医请药,却是没有进展,倒是愈发厉害了。
郝明秀每回见了梁弘都流泪不止,偏有说不出话来。
梁弘来了几次,也就厌烦了。
郡王妃听得消息,心急如焚,进宫去探望,一个小宫女引了她进去。
巧儿不见了。
她疑惑,巧儿自进宫就跟着郝明秀,这时节,怎么会不见人影?
拉了一个年长的宫人打听,才知道,巧儿在数日前失足掉入园子当中的池子里,遍寻不着,过了几日才浮了上来,皇后嫌弃晦气,叫抬到城门外的乱葬岗子里去了。
郡王妃听罢,再看看神志不清的郝明秀,湿润了眼眶。
她抽出手绢,轻轻地替郝明秀抹去眼角的一污物,心里难过:郝明秀忽然得了这病,贴身的巧儿又没了。这她以后的日子,可见是难过了。想到姐姐的嘱托,心下悲痛,拿了帕子堵了嘴,抽泣了一会,却是不敢发出声音。
好端端的一个人,忽然就这样了,郝明秀这是撞了什么邪......
坐了一会,她张罗着找来梳子,给她细细地梳了头,摸着她的脸颊,眼泪留下:“秀儿,姨妈走了,你好好儿的。按时吃饭,姨妈过段日子再来瞧你。”
郝明秀见她要走,使劲抬了脖子,挣扎着,却是力不从心。
她的手臂日渐无力。
她盯着郡王妃,眼里流出乞求,嘴张了张。
郡王妃看懂了,她别过脸去,见伺候的两个宫娥年纪尚轻,正规矩地候在一边。
她从袖子里抽出两个荷包递了过去,两人忙称不敢。
”好好照顾你们主子。这天冷了,多用热水擦擦手脚。”
两人推辞了一会,到底还是收下了,一边殷切地送了郡王妃出去。
郡王妃快步走出宫门外,见只有洒扫的的几个粗使宫人,院子里寂寥,毫无生气,墙角的月季倒是繁花一片,横七竖八地生长着。
她微微叹了一口气,回头望了一眼,快步走了。
琉华宫。
绿萍看着过来的小宫女,点头,赏她一个荷包,小宫女叩头而去。
绿萍回到屋子里,屋内正生着炉子,红红的火光亮闪闪。
张嫣正依着一张软榻在看书,一身薄薄的夹袄,伸了一只脚出来,一个侍女正跪在那里,轻轻地捏着脚趾。
绿萍轻声进。
“走了?”
张嫣轻声问,眼睛依旧没有离开手中的书,那是一本心经,散发着墨香,新近抄得的。
绿萍轻声回答:”是,只是哭,没有说什么。“
“啪”地一声,绿萍吓了一跳。
张嫣用力扣了书,欠起身子,缩回了脚,侍女住手,绿萍一个眼神,侍女爬起来退了出去。
“娘娘和她置什么气?不值得。横竖是个活死人罢了。”
绿萍小心地捧起了书,放平。
“哼,她是什么东西?留她这么多日,已经是她的造化了。”
张嫣咬着牙,面容雪白。
“我的阿宝,我的宝贝。你可是怪我?放心,这个贱人,必叫她后悔招惹了你。”
张嫣喃喃地,轻声却又清晰。
绿萍看了看外面,静悄悄地,都退到那廊下去了。
她静静地立着。
郝明秀也是作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