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简略说了他在王府里编撰的身世。
初一仔细听了,点点头。抖开夹本看了一眼,巴掌大的牡丹艳丽肥满。
将要打烊时,两名喝高了的青年勾肩搭背,摇摇晃晃的走出客栈。在门口你推我搡,嘴里嗷嗷嚷嚷着改日再会,这才各走各路。
十五静静的坐在熄灭了烛火的客房里,双手平摊在桌面上。
当窗外响起 “咚,咚咚” 一慢两快的打更声后,三更天。
十五动作缓慢,有条不紊的脱下身上的外衫,从桌上三十儿留给他的包袱里拿出一只平平整整但沉甸甸的小布卷。
展开,借着窗外淡淡的月色,一排泛着幽幽冷光的飞刀,一根几乎细不可见的精钢链,一副缀了软皮的手套,还有一只通体无花纹的银簪。
老兄弟们,数月不见,可安好?
拿起一把飞刀以拇指轻刮,锋利依旧。
十五的唇边泛起一丝微笑。
头上的木簪换成了银簪,飞刀也隐没在夜行衣下。束紧腰带绑腿,整理领口袖扣,最后拿起包袱最底层的蒙面布,角儿上隐隐约约的北斗璇玑图。
谣吟兮中壄,上察兮璇玑。
十五巧妙的避过巡逻护院,一把精薄的飞刀终结了这家人重金请来守在卧房门口的镖局高手。
抬脚一勾,让软软的尸体顺着他的腿慢慢倒下,无声无息。抽回插在这男人脖颈里的暗器,左手一震,甩掉血珠。
亦是左手持刀,轻挑门闩。
原来他,是左撇子。
躺在床上高枕无忧的男人睡得香甜,还不知大难临头。
十五从怀中取出手套,一边慢条斯理的带上,一边无声的走向此次的“活计”。
挥手之间,男人被精钢细链猛绞咽喉,徒劳瞪大双眼,口中发出含糊的呜呜声,看到最后一幕却是一双冷漠的眼,还有微微晃动在眼前的一片布角——璇玑图。
十五抬手轻轻抚过这男人的脸,替他合上眼帘。
房外有一阵刻意压低的脚步声,来者三人。
一人放哨,两人破门。
“宋鹤年!今日就是你的死期!”来人低呵一声,手持利刃扑向床上状似熟睡的人。慌乱中,完全没注意到为何这人直挺挺的毫无声息。
一刀直捅心口,再一刀插入肚腹。
“二哥,快些抹了他的脖子,咱们走!”同来的伙伴低声催促。
那持刀行凶者又捅了两刀才罢手。
一声长叹:“除掉此人我奉州终见天日!”
门外放风的小声道:“有狗子过来,快!”可惜撤走时其中一人绊倒在庭院中,声响惊动了护院,顿时火光一片,“来人啊!有刺客!”
十五由房梁上翻身跃下,看着被捅的一身血洞的人摇了摇头。这人得做了多大冤孽?竟然片刻间死过两次。
又看了一眼死人脖颈处的刀伤,皱眉,简直乱来!不过到也好,他所施绞杀的痕迹全被遮盖掉了。
耳朵一动,猛回头,窗台上,一个瘦削身影歪歪的倚着,轻笑:“如何?我找这替罪羊不错吧?”
三十儿。
十五没理会,只一个字:“走。”
护院冲进来时,两条人影已轻巧的翻过院墙。
一路借着阴影疾奔到某条小巷。
三十儿一把拉住十五的胳膊:“你还没说,我找的替罪羊妙不妙?”
见十五一转眼珠留给他两枚硕大的眼白,更是不依不饶,推搡着他摇来摇去:“你说!你说!你说!”
十五:“妙。”
“真的么?真的?真的?真的?”
十五:“真的。”掐在他胳膊上的手终于松开。即使是璇玑营刺客的身份,倒霉蛋的黑云还是笼罩在他的头顶。
什么时候三十儿才能记得在跟他玩闹时别用分筋错骨手?刚才一通乱摇,如果不是他运力抵抗,换做旁的人,胳膊不脱臼才是稀奇。
悄然回到客栈,脱下衣衫。
仔细收好他的家伙事儿,十五慢慢躺上床,这才松了口气。
第二天起来时,他又是安大牛,南域茶乡憨憨的小茶农。挂起乡下人的鲁钝神态,叫来车把式大哥同吃早点,傻笑着任由客栈老板多算了他一倍的房钱。
奸商!这钱够买二斤猪肉了。
装傻的日子真难受啊~
上了马车,侧耳倾听。庆南王府的人也都跟上,看来这是要一路跟到京城去吧?庆南王,果然奸诈。
不过他府里高手确实不少。上次夜探王府书房,顺便嫁祸给沈聿枫,为了躲避这些侍卫的眼目还真是颇费了他一番功夫。
伸直了腿,舒舒服服的靠在车厢上。按这个速度少说还要十几日才到京城,也算是他这次活儿的奖赏。
难道清闲啊!
忽然嘴边浮起一丝微笑。
蹲在茶乡当了三个月的茶农,又挨了一刀……但得到百两黄金,也还划算。而且,庆南王府的饭菜很是美味。
第6章
一路北上。
到得京城时正赶上一场大雪。
繁华的大街小巷中因为即将来到的新年,处处都热闹非凡。卖烟花爆竹的,卖春联年画的,卖各种年货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十五下了车,面上一副初到贵地惶恐不安的样子,眼睛里还是多少透出点儿喜气洋洋。假装一路询问一路找,做足了东瞧西看又挠头的姿态。
终于在一条喧闹肮脏的小巷巷尾站定。
抬手,激动得颤抖。重重的在门板上扣了三下,顿了顿,又轻扣两下。
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拐腿女人愣住,下一刻哭着扑上来:“大牛!大牛!你怎的到京里来了?可想死姐姐了,大牛啊~~我的亲弟!姐姐想不到还能活着见到你呀~~大牛啊~~~”
十五的嘴角微不可见的抽动了一下,也嚎啕大哭:“阿姐~~我也想你啊!呜呜呜~~”
耳边有一道细细的声音:“咱们还要哭多久?”
十五猛的放开这女人,满脸的鼻涕眼泪,跌跌撞撞的跑到马车边,抓出他那几个包袱,献宝似的:“阿姐,我带了好东西给你。姐夫呢?”
女人也以袖口揩去满脸的眼泪,“你看我,天寒地冻的就在门口唠叨起来!快进屋暖暖。”抬眼又笑着请车把式也进来喝口热茶。
车夫大哥很喜爱这位客人,一路上从来不拿他当下人对待,现在看人家姐弟情深,一家人团团圆圆哪儿还好意思叨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