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娅进了亚特兰蒂斯,大门被紧紧关上了,独角兽和穴怪顶着门,严阵以待。
安吉莉娅跪在池边,早已混熟的白鸽落满她肩头,可她只看着浮上来的克勒斯,泪如雨下。
“你想要什么,我的安吉莉娅?”克勒斯看着她,眼神淡淡,“你知道我从来不会拒绝你的。”
“克勒斯……”安吉莉娅压抑着颤抖的声音,“我需要永恒之石,我不能让国王把圣殿的力量用于战争……奶奶已经死了,我……”
“永恒之石是亚特兰蒂斯的力量源泉。我们也是亚特兰蒂斯的一部分。”克勒斯道,“你真的想要拿走它?”
安吉莉娅哽咽难抑,但她最终还是说:“是的。我要……永恒之石。”
克勒斯看了她一会,不知什么意味的微笑了下,转身潜入水底,那一瞬间,整个亚特兰蒂斯都动摇了起来,原本澄澈的天空阴云密布,乌云压境,似是末世将至。
所有的色彩飞快的从亚特兰蒂斯褪去,原本落在她肩上的鸽子扑棱棱飞入了云层之中,安吉莉娅惶惑的看着这一切,直到克勒斯重新从水中浮了上来,把一块灰色的石头交到了她手上。
“给你。”他说。
但是他再也说不出话来了,浮出水面的躯体还是完好的,可黑水涌动之间,下面的鱼尾已成白骨。这腐蚀以可怕的速度蔓延上来,转眼间,美丽的动人心魄的人鱼已经化为了一摊倒在池边的骷髅。
“不!!!!”
安吉莉娅撕心裂肺的喊着,猛地呕出一口血来,帕尔诺也落下了泪来,但到底还是清醒的抱住了她,急道:“走吧!安吉莉娅,走吧!”
旁边的世界之树原本苍翠的枝叶也慢慢从根部被灰色侵蚀了,但是愤怒的古树意识到了什么,忽然狂乱的摆动起了枝条,蔓延到亚特兰蒂斯半个穹顶的枝叶群魔乱舞,天地都为之撼动!
“糟了!”帕尔诺扶起还在呆愣的安吉莉娅,沾到地面的手忽然一缩,果然,皮肉都被那灰色腐蚀掉了。
“别碰这里的东西!”
他拉着安吉莉娅向门口跑去,可古树的枝干在后面穷追不舍,漫天的细枝粗枝都交织在一起,仿佛布下了一个天罗地网,没有任何人能够逃脱。枝叶都化为复仇的凶器,灵蛇一般缚住他们的手脚,几次被帕尔诺挥剑斩断,安吉莉娅也回顾神来,催动龙息,但铺天盖地的枝条烧也烧不尽,世界之树发疯般要拉着他们陪葬。
两人且战且退,不过片刻,身上都挂了大大小小的伤,皮肤被腐蚀的厉害,浑身是血,越打越艰难。世界之树的力量,岂是两个少年人能对抗的。
眼看两人已经好不容易跑到了门边,我的心紧紧揪了起来。挡门的独角兽和穴怪早已化为一堆白骨,安吉莉娅刚要推门,一根粗大的枝条忽然朝她身后袭来,安吉莉娅回过头,瞳孔骤缩,却已是避无可避。
我隐约预感到了什么,但是当帕尔诺挡在她身后的时候,一阵剖心剜骨般的痛意还是贯穿了我全身,好像那树枝是穿过我胸口了一样。
血色四溅,安吉莉娅黑色的眼睛里映着帕尔诺惨白的面孔,张了张口,却颤抖的连惨叫都发不出了。
她的眼泪已经先一步落了下来,可手上仍不放弃的疯狂的抓着那枝条拉扯……但已经来不及了。
腐蚀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帕尔诺的脸上已经一片灰败,他双手青筋暴露的攥着当胸穿过的树枝,喘了口气道:“冷静,安吉莉娅。”他的视线移向被树枝缠住的胸口和手臂,安吉莉娅也看到了,那里,已经露出了白惨惨的骨头。
他索性放开了树枝,艰难的伸出手去,遮住她的眼睛:“别看。”
但那手指也渐渐什么都挡不住了,他才无力的垂了下去。
“不……求求你……不要……”安吉莉娅死死盯着他,红着眼睛,拼命的摇着头,“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帕尔诺,……我喜欢你!”
帕尔诺的声音带着些颤抖,我不知道这种同时被腐蚀和刺穿的痛苦下要花多大力气才能不惨叫出声,但是他的声音还是一样温柔,带着些喜悦:“我也是。安吉莉娅,我也是。”
他像是撑不住了,灰眼睛一点点黯淡下去,嘶哑道:“走,安吉莉娅,听话,快走!带上亚连,快走……”
安吉莉娅浑身都在颤抖,头深深的埋了下去,手掌中永恒之石尖锐的棱角划的她满手是血,直到帕尔诺的声音低下去,她也没抬头再看一眼,忽然转身,冲出了大门。
亚特兰蒂斯的最后一抹绿色消失了。世界之树终于停止了疯狂的蔓延,化成了一具灰色的雕像。而帕尔诺,也完全变成了一具嵌入树中的白骨。
我浑身都在颤抖,也许是帕尔诺的那一点血液在身体里作祟,痛的像是要死去了一样。
之后的事情就像走马灯似的在我眼前飞快的转过,被世界之树疯狂的枝干挡在亚特兰蒂斯外的侍卫们在安吉莉娅出来的瞬间一拥而上,约翰恨极的狂吼:“你这个该死的女人!我弟弟在哪?!!”
蒙特沃尔攥紧了拳头,看着浑身是血的安吉莉娅,止步不前。
帕尔诺的圣骑士们及时赶到,护送着安吉莉娅一路打回了寝宫。
“王妃,请快点抱走小殿下,我们快要撑不住了!”
我看到安吉莉娅跌跌撞撞的跑进去,把那熟睡的婴儿从摇篮里抱了出来。她手中还紧紧攥着那块灰扑扑的石头,手掌中燃起了烈烈红焰,她把那燃烧的永恒之石往婴儿眼皮上一抹,手心里已是空空如也。
“亚连……亚连……”她跪在地上,泣血般一遍遍叫着这个名字,像是这世界上只剩下这一点慰藉。
婴儿似有所觉的睁开眼睛,露出一双灰色的眸子。
我胸口大恸,心神俱震,终于被拽离了这个梦境。猛地睁开眼睛,倒抽了一口气,我才发现我躺在回忆池旁边,一切已经结束了。
死寂的亚特兰蒂斯像一口巨大的棺材,我慢慢走到了门边那具被嵌入树干的白骨前,看着那里愣神。
永恒之石被取走了,亚特兰蒂斯没了灵魂,层层枯枝封锁了这里。但我还能进入回忆池,甚至看到了记忆中的白鸽,还有那个匪夷所思的谜语……那个念谜语的清朗男声。
好像时间出现了偏差,几十年前的记忆和现实的轨迹重合,出现了一个本不可能的交点,我踏上了这个诡异的点,窥见了尘封的过去的一角。
如果知道那是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在现实中听到他的声音,我一定不会那么漫不经心,那么在意谜语的内容,我会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听他和我说话,听他给我讲谜语,再把那声音深深刻进脑海里。
骷髅空荡荡的眼眶和我对视着,没有那双明亮温柔的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