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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随即又见他弯下身,使劲抱起一只大木桶来。

    “……”怎么又是木桶?

    魏尝也没多解释,直接将木桶高举起来,而后微一翻侧,把盛在里头的水大力倒向底下池子。

    清澈的水“哗”一下如同瀑布一般倾泻而下,经天上日光反照,竟从上头映出一道七色霓虹来。

    赤橙红绿,如梦似幻。

    远处当值的仆役闻声望来,发出惊呼。

    薛璎怔在原地,觉得这一幕惊心熟悉,却又一时记不得在哪见过,正愣神,就见魏尝已将一桶水倒完,高声问她:“好看吗?”

    她眨眨眼,用自己都听不太清的声音“嗯”了一句。

    魏尝却像听见了似的,弯身又抱起一桶水。

    她突然扬声道:“你不累吗?”

    他冲她笑:“你想看,我还能再倒十桶。你放心,我力气多得使不完,你以后用过就知道了。”

    用什么?

    魏尝说着便又往下倒水,薛璎起身往前几步,提声道:“我看够了,你快下来。”

    他便满头大汗地跑了下来,到她跟前,喘了半天粗气才歇。

    薛璎瞧他这模样,心里不知何故一软,低头从袖中取了块帕子递给他。

    魏尝笑着接过,边擦汗边说:“要真换了瀑布会更好看。你成天闷着,也该出去踏踏春。”

    她轻轻嗤他一声:“出去踏春,给人当靶子?”

    “我现在是羽林卫了,你嫌出门不安生,带上我就是,我一定不叫人伤到你,什么刺客杀手,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

    “来一百个呢?”

    “来一百个……”魏尝想了想,挠挠头,“你先走,我殿后,杀完了再跟上。”

    薛璎给他逗得想笑,忍住嘴角上扬的态势扭过头去,状似冷淡地回到花亭里头。

    魏尝却眼尖看到了,不依不挠追上去:“你刚才笑了是不是?”

    她已恢复了一张冷脸,摇头说“不是”。

    “不是你弯什么嘴角?”

    薛璎飞他个眼刀:“我不笑的时候,就会弯嘴角。”

    “……”

    魏尝心道行吧依她依她,而后在她几案对头不请自坐下来,说:“那你现在心情是不是好了点?”

    “我本来也没有心情不好。”

    “那些奏疏和画像,肯定叫你不高兴了。”

    “没有,我只是在想怎么处理这些人而已。”

    魏尝试探道:“什么人要处理?我给你出主意。”

    “想娶我的人。”

    “什么?”

    他吼出一嗓子,震得薛璎耳膜险些给破,揉了揉耳朵皱眉道:“你大呼小叫什么?”

    他却像没听见似的,捏起一双筷子,一用力就它折成了两半,红着个眼,咬着牙恶狠狠地说:“处理,要处理……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

    第28章

    薛璎瞅着被一掰为二的两根竹筷, 轻轻“嘶”了一声。这力气,倘使放在正道上,确实挺好使。比如他说的“杀人”。

    她想了想说:“也不是不行。”

    魏尝一掌拍下断筷, 盯着她目光灼灼道:“什么时候动手?列个名册给我, 附上画像。”

    他倒是很直接。

    薛璎眨了两下眼,稍稍倾身向前, 压低声道:“杀人很简单。但既要杀人,又不能杀死人, 做得到吗?”

    魏尝被她突然凑近的动作惹得忍不住屏息凝神, 心底那股戾气倒随之平和下来, 默了默说:“做得到,你要弄断谁一根手指,我绝不叫他折两根。”

    他这指哪打哪的样子, 看上去倒挺靠谱。只是这事其实并不容易,薛璎本该交给傅洗尘办才放心。但他偏又养伤在府。

    她打量魏尝几眼,仍在犹豫放他出去稳不稳妥,便见他像看穿她心思似的, 一脸正色道:“你放心,我能自保,也能办好差事, 如果办砸了就伏剑自刎。”

    薛璎一噎。这人怎么做什么都这么激进?

    她看他一眼,扭头吩咐仆役拿来一摞画像,从中翻找一番,挑了一张铺开, 而后道:“这是骠骑将军家的嫡长子赵栩,年十七,武艺出众,尤擅骑射,平日好与长安贵胄子弟去郊外打马出游。”

    魏尝评价一句:“黄毛小子,不足为虑。”说罢收拢画像。

    薛璎弯了下唇,又翻找出一张,道:“这是御史中丞家的嫡次子刘衡,年十九,好学问,喜诗文,平日出门多来往于诗会。”

    魏尝再收,说:“弱质书生,小菜一碟。”

    “这是开国功臣平阳侯的嫡长子谢祁,年十八,远近闻名的纨绔子弟,现下人在平阳,但过几日是其舅母生辰,他今明两天便将动身入都,代平阳侯夫人前来贺寿。”

    “快马加鞭,吹灰不费。”

    薛璎瞅瞅她:“就这三个吧,有想法了?”

    魏尝“嗯”了声:“不过得请陛下配合,先放几句话出去。”

    她原本也是这么想的,闻言说“好”,又问:“要几个人手?”

    “不需要。”

    薛璎点点头。成吧。

    *

    接下来大半月间,长安城接连生出几桩“大事”。

    先是骠骑将军家的嫡长子赵栩一日出游踏春,不慎惊马,险坠悬崖,千钧一发之际弃驹方才得以保命。没过几天,御史中丞家的嫡次子刘衡又在参加完诗会,出楼阁时差点被一从天而降的花盆子砸个脑袋开花,回来后便患上惊症,卧床好几天才下地。

    而在他病中,入都贺寿的平阳侯世子谢祁又于半途遭遇一行山匪,差点给一刀抹了脖子,最终以财易命,将价值不菲的寿礼尽数缴给了匪徒。

    这第一桩事起时,众人只觉赵栩运气不好。再有第二桩,有心人便怀疑赵家与刘家之间是否有联系了。待第三桩事起,终于有人一针见血指出:这三位公子,可不就是前些日子,圣上指名夸赞说不错,话里话外有意给长公主赐婚的那几个?

    城内一时流言四起,有说三家公子互争互斗的,也有说别家才俊嫉恨他们的。听闻长公主也很是郁闷,形容都憔悴不少,一日朝毕,站在那汉白玉天阶上头,与圣上感慨自己是不是克夫的命。

    赵、刘、谢三家当然不信这种说法,齐齐将三桩案件上报给了朝廷,交廷尉府查审。

    魏尝手脚干净,自然不怕被查,何况位列九卿之一的廷尉是薛璎的亲外祖父。这官职于位份上虽不比三公,却是大陈主管司法的最高官吏,于实职上相当紧要。当初也正因如此,她才能在特使遇刺案与巫蛊案中背靠大山,顺风顺水。

    随着廷尉府开始深入查案,经由秦太后及秦太尉俩兄妹授意,催圣上将薛璎嫁出去的朝臣也就不得不暂且闭上了嘴。抓到真凶之前,怕是谁都不敢把自家儿子往火坑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