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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韦贤妃暗嗤,下颌微扬,呵笑道:“本宫私德再佳,这阖宫中各宫的主子各有各的性情,本宫只为陛下打理后宫,解陛下的后顾之忧,至于旁的……”

    她看着顾蘅,目光玩味,“莫说是旁人,便是自己的孩儿,难道我拘着她,强求她不被歹人引、诱了,她便不会被歹人引、诱了?”

    顾蘅被她逼视着,却毫无惧意,更无退意,弯唇道:“娘娘是爱子慈母之心,想来全天下做母亲的,心思都是一般的。”

    呵!还天下慈母心!说得好似你也是做娘亲的似的!

    韦贤妃大不以为然,保养得宜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抚着杯盏边缘。

    “据本宫所知,陛下昨夜并未留宿燕来宫。”韦贤妃说着,凤眸定在顾蘅的脸上,不放过她的任何一点儿表情变化。

    顾蘅像是早料到了这一点,依旧保持着之前的神情。

    “贤妃娘娘权冠六宫,果然什么都逃不开您的法眼。”顾蘅似笑非笑道。

    韦贤妃微微冷脸:“权冠六宫?这名头本宫不敢当!本宫既为陛下执掌凤印,便有权力为陛下的子嗣着想。”

    “可是娘娘您明明已经知道,妾身的身体已经不可能有孕。”顾蘅笑得无所谓。

    一只雀儿扑棱棱地落在了宫门外的一棵树上,喳喳的叫声,飘入空旷旷的凤仪宫中,回荡,往返。

    这充满着生机的声音冲闯入韦贤妃的耳中,方将前一瞬的惊诧驱走了些。

    不,惊诧不足以形容她刚刚的心绪。应该说,顾蘅的那句话,不亚于在她的耳边响了一个闷雷,轰得她良久回不过神来。

    虽然,对于她这样聪明的女子来说,“良久”这个词眼儿所代表的时间长短,与寻常人的认知是不同的。

    韦贤妃绝想不到,顾蘅竟然……这般胆大,胆大到敢打破表面的虚华客套,径直将真相揭开在自己的眼前。

    她,究竟凭借什么?

    她,甚至连伪装都懒得伪装了吗?

    一个一心想要入宫的女子,是什么让她放弃了伪装?

    她是只在自己面前如此,还是在所有人面前都是如此?

    韦贤妃的心里,登时冒出一连串的问题。连同她曾经对顾蘅的种种怀疑,此时,合成一股强大的疑问的洪流,冲击着她的心。

    “奇怪吗?韦姐姐?你一直都很奇怪于我的身份吧?”顾蘅声音幽幽的,仿佛陷入了无尽的回忆之中。

    又一道闷雷响起在韦贤妃的耳边。这一次,没有什么伶俐的鸟儿来驱散那惊雷,那道雷干脆炸裂开了,将韦贤妃的心神炸得四分五裂。

    她悚然抬头,见鬼了一般,盯着顾蘅的脸,呼吸急促,一声紧过一声。

    这一次,顾蘅却没有看向她。

    “韦姐姐,这花名叫点犀,是木樨花的一种。因为花色斑斓缤纷,并蒂而开,便被起了这样的名字。取自李义山的‘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顾蘅的话语,游荡在两个人的耳畔,声线不同于曾经,一字一句却与当初毫无分别。就像是,一切只是变换了时空,并未变换了人物。

    韦贤妃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她再也做不到端庄娴静,再也做不到运筹帷幄。她突生出自己此刻不在人间,而是陷入了阴曹地府的错觉。

    若还在人间,一个已经死了十六年的人说过的话,怎么会突然冒出来?

    还是通过一个,活人之口?

    或许,只是她的错觉?

    然而,顾蘅接下来的话,却打破了她最后的一点点幻想——

    “韦姐姐当时回答我说,‘这个名字倒是别致。想不到元冲妹妹还对花卉极有钻研?’”

    “我之后说,‘元冲是小妹的道号。小妹其实是章国公的幼女,闺名映月。”

    “韦姐姐那时很是吃惊,‘你是齐家的女儿?我竟不知。”

    顾蘅的几句自言自语,将十九年前某次贵女聚会上的一段再寻常不过的对话重现。

    因为当时对话的人,后来死得那样惨,就算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韦贤妃还记得当时的情形。她更记得,当时明明只有她与她两个人。

    那么——

    “你是谁!”韦贤妃颤声惊呼,双眸惊恐莫状。

    幸好,此时偌大的殿中只有她们二人,她这样的失态不会被旁人看了去。

    顾蘅缓缓转过头来,淡琥珀色的瞳子有莹光闪动。她望着韦贤妃的眸光是悲悯的,更是了然的。

    该被悲悯的,又何尝韦婉一人?

    顾蘅于是笑了,笑得苦涩而心酸——

    “那是我第一次参加这样的贵女聚会,却是被师父带着,应肃王妃之邀参加的。我自幼便随着师父学道,很少在京中参与这种事的……韦姐姐,你知道我为什么会主动搭讪你吗?”

    “因为我听说你是勇毅侯的亲妹妹。我想看看……敬言心爱之人的妹妹,是个怎样的人。”

    “你究竟是谁!”韦贤妃再也听不下去了。她语声凄厉,抖着手指指着顾蘅的脸,身体更颤抖着控制不住地后撤,像是要逃脱这个比鬼魅还要可怕的女子。

    顾蘅仍平静地看着她,“我究竟是谁,韦姐姐难道还未明白吗?”

    顾蘅说着,轻轻摇头,喟叹着:“韦姐姐冰雪聪明,不可能到此刻还不明白的。只是你不肯、不敢明白罢了。”

    她倾身拿起韦贤妃面前半满的茶盏,放在韦贤妃的手中,又合住韦贤妃的手掌。

    韦贤妃窒息了,深觉自己像是被一只可怕的恶鬼缠身了,脸上惨白,殊无血色。

    顾蘅却合着她的手掌,将那茶盏递到她的口边。

    “韦姐姐请喝口茶,平复一下心绪吧。”顾蘅道。

    被恶鬼缠身是怎样的感觉?

    若问韦贤妃,她脑中映出来的只有四个大字:不得不从!

    她脑子麻木地由着顾蘅强喂下她半盏茶。

    温热的茶汤流淌过胃肠,沁人心脾的芬芳在口中氤氲开来,神奇地,韦贤妃的心绪竟真的平静了许多。

    其实,未必是这贡茶有着多么神奇的作用,而是她本就是个聪慧的女子,多年的深宫经历已经将她的心境锤炼得滴水不漏。若非事出突然让她毫无防备,加之又是这等诡谲、难以想象之事,她断不会被惊吓到失了分寸的地步。

    顾蘅观她脸色好转,看向自己的眼神,也多了些清明,方缓缓道:“韦姐姐,这些往事,我本不想再对任何人提起的……”

    她说着,柔缓一笑:“……我更不想吓着你。不过,我还想留着这条命,不想某一日不明不白地死在你的手里。”

    “本宫对你的死活没兴趣!”韦贤妃面色还有些白,犹自嘴硬道。

    顾蘅难得笑得畅怀:“韦姐姐就是韦姐姐,这份见识,小妹不得不佩服!”

    韦贤妃恶狠狠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