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池听到自己说道。
“在!在的!”她听到元幼祺急声答道。
接着,从那只宝蓝色的荷包里掏出的羊脂玉牌,被元幼祺塞在了她的手中。
触感柔滑细腻,着实是块好玉。上面还刻着“宸曜”两枚字。
墨池神情恍惚,为那还是崭新的荷包,为那荷包里装着的物事。
明明,她记得,那荷包是半旧的,而那里面装的是……
生命在快速地流逝,来不及追悔。
我是要死了吗?墨池在心里问自己。
如果生命重来一次,自己又会如何过活?
墨池再问自己。
最后,她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对元幼祺说着:“好……你……很……好……”
断断续续,不成句。
然而,她心里是清楚的:眼前的这个人,无论她是寻常皇子,还是至尊的天子,她都很好。好得让人没法不去爱上她。
最后的最后,墨池感知到了自己的灵魂出了窍。
她听到了来自师妹的那一声“师姐,往生无量”。
她能够往生吗?残留下这具肉.身?
墨池的灵魂飘浮在大殿之上,她看到自己的身体,还被元幼祺抱在怀中,不肯放手。
墨池的心脏骤然缩紧,痛,刻骨的痛意。
一个没了身体的灵魂,竟然也会觉得痛?
她的灵魂倏地张大了眼睛——
因为她看到,那具残躯突然被莫名的白光所笼罩。接着,便消失不见了!
墨池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得久久反应不过来。
然而,还有更让她震动的。
她看到了,元幼祺的头发,墨色的鸦发,倏忽间化作了白雪。
一夜白头!
因着自己的逝去,一夜白头!
那人,她才十六岁啊!
怎会如此!
墨池的灵魂战栗,惊恐,疼惜,难过……种种情绪交织在了一处,令她无法承受。
耳边轰然作响。
时空,景物,面孔……在飞一般地向后撤。
她像是在无尽的时间中向前急飞。
也许是刹那,也许是许久,她忽的撞到了什么,她惊醒了。
惊醒前的最后一刻,师父的声音,如洪钟大吕——
“再世为人,映儿,你可明白了?”
再世……为人!
墨池猛地睁开眼睛。
“阿蘅!你醒了!”入目处,是元幼祺欣喜的脸。
庆幸的是,还活着,终又回到了现实之中。墨池欣慰地想。
因为,现实中,有元幼祺在。
这般想着,墨池的鼻腔一酸。
她不顾身上的伤口和痛意,向元幼祺张开手臂去。
“抱着我!”她说。
☆、第一百六十六章
“抱着我。”墨池向元幼祺张开了手臂, 脸上挂着慵懒与俏皮。
元幼祺见到墨池醒来的欣喜, 登时化作了呆滞得反应不及。
“阿——”
她刚说了一个字, 赶紧闭嘴。
墨池是墨池, 她没有阿蘅的记忆,可不能再情不自禁地出口了。
元幼祺眨巴眨巴眼睛, 抿着嘴唇,怯生生的样子, 看得墨池更勾起了唇角。
“你唤我什么?”墨池含笑道。
“我……”元幼祺语结。
她称我为“你”, 而不是“陛下”, 似乎哪里不对劲儿。
到底是哪里呢?
元幼祺刚刚经历了变故和极度担心,方平静下来的脑袋, 显然有些不够用。
墨池观元幼祺副模样, 心尖儿上一痒,也不管会不会挣破了伤口,她竭力撑起身体, 脸庞凑近了元幼祺的脸,干涩失水的嘴唇, 贴上了元幼祺微张的、不知所措的唇。
于是, 元幼祺的表情, 由最初的关切欢喜,变作了惊诧无措,接着便极没出息地两颊晕上了两团红霞。
墨池的身体撑不住多久,就不得不后撤开去。
被扯痛了身上的伤口,害得她不由自主地抽气;而看到元幼祺脸颊上的晕红, 又让她觉得心生怜爱,禁不住会心一笑。
如此,疼得抽气和笑得入心,两种矛盾的表情拼接在一张脸上,落在元幼祺的眼中,可谓诡异得别开生面。
虽然还顶着个大红萝卜脑袋,元幼祺还是很有正事儿的,她强绷着脸,托着墨池的半侧身体,安顿她重又躺回榻上。
“伤成这样,还逞强!”元幼祺口中说着,手上的动作却轻柔到了极处。
墨池始终目不转睛地凝着她,仿若是看不够似的。
“嗯,你说的很是!”墨池深深地点头,眉眼好看地弯起来。
元幼祺被她亲过,又这么看着,很快也绷不住了,破功也忍不住笑了笑。
墨池凝着她的笑颜,心念微动,眸光不受控制地跳向她的鬓角——
那抹银丝霍的闯入墨池的眼中,墨池眼波流转,漾开两道浪痕,掺杂了痛、悔与心疼。
元幼祺忽觉鬓角一温,是墨池的右手,轻抚在了她的左鬓角上,缓缓地摩挲。
墨池的手心肌肤滑腻,摩挲得元幼祺很觉舒服。她呼吸着周围沾染着墨池气息的空气,心底里舒服得喟叹,只想闭上眼睛恣意地享受。
然而,她的眼眸刚垂下些,眼角的余光就瞥见到墨池搭在一侧的左手。
那只手的指尖在微微地颤抖,如顾蘅每次情绪剧烈波动的时候……
元幼祺垂下的眼帘重又开启,她伸手,攥住了墨池的左手,扣在掌心中,心里的怜惜泛滥开来。
“怪朕!都怪朕没有保护好你!害得你受了这般惊吓……”元幼祺犹心有余悸。
她以为,墨池是被之前元令懿惊吓到了。
墨池闻言,轻叹。
显然,元幼祺并不知道,她此刻想的是什么。
墨池浅笑,缓缓摇头,“不碍的。是我自己,拒绝了方先生的好意。是我自己,冒失了。”
元幼祺知道,她所说的是之前离开宁王别院的时候,她谢绝了宁王府家令方槐请她带几名护卫再出门的好意。
元幼祺更知道,墨池这是在为宁王府开脱罪名,不欲宁王被牵涉进来。
墨池受了这样的伤害,元幼祺经历了担心和惊恐之后,再看到墨池安然无恙,庆幸的同时,那股子怨气便忍不住翻了上来。
这其中,包括对宁王府照顾不周的怨气,对顾府关注失当的怨气,最多的,是对元令懿深深的恨恶。
在焦虑等待墨池醒来的一个多时辰之中,元幼祺甚至冲动地想要将所有失责和涉事的人等,都拘拿起来,一一拷问他们,到底安的什么心思!
不过,这种事,她也只是想想而已。她不是昏君,她的教养也不允许她那么做。
现在,墨池醒来了,元幼祺心里的那些暴虐的小想法才算是有所纾解,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