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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里养蚕的人家。

    加上农务司之前弄出来的圈养禽畜的法子,有些人家试了果然可行,之后跟着学的人越来越多。一家虽养不了十只八只的,产蛋供肉也很不错了。加上用这个法子要人力打扫的事情极少,小鸡时候就开始吃碎竹叶和糙米,长起来之后就用秕谷、菜叶子菜根和家里的剩菜剩饭搭着喂,这么养出来的鸡又安静又肯长肉,实在是一招妙法。

    便有人笑言,如今在德源县要寻点泐渋都不容易了。——能喂鸡喂猪的都当饲料了,实在太烂的太老的扔进堆肥桶里等着化成堆肥给桑树用。锯末子草根子甚至甘蔗渣都能拌了土填鸡舍猪圈,灶底的柴灰都有人来收,哪里还能有什么可扔的东西?!

    刘玉兰已经搬回了城里,又把陶丽芬以前租的小院拆了重新修葺了一遍,鸣霞饭庄的买卖比从前更火了。灵素也名正言顺撒手不管了。

    陶丽芬跟着绍娘子管了毛纺行的事情,对杏妮儿的烘糕买卖能分的精神也越来越少,幸好两个娃儿都是争气的,这营生竟也这么支撑下来了。

    俩人今年都读完了高班,官学堂里就不用再去了,——如今人多,就算想去,那边也不收了。

    杏妮儿带着几个婶子一块儿做糕饼,果子管着经营,俩人都做不来对方的活儿又都觉着对方辛苦,相互体谅着扛起这份买卖,日子长了,真比寻常姐妹还要亲近。

    果子当日愁得头发都掉了许多,后来还是毛哥出手帮的忙。他正要琢磨怎么用人、指挥使动人来做事情的学问,果子这边觉着一团乱麻,他琢磨了两日就拉着果子梳理起这份活计的要点来。

    一个是糕饼制作的技艺和规矩,不能叫客人同一样点心一批同一批吃出两样滋味来,还有一个这入嘴的东西,干净是头一个要紧的。话是这么说,怎么变成一样样人做事情时候的行事,可不是张嘴就能来的。

    同杏妮儿一块儿,有时候还带上小毛弟,三四个人又是商议又是试行的,经了两个多月才算定了个大概。之后什么粉料的保管,鸡蛋上做记号以保证冬夏新鲜,做糕饼的人需得袖套包头穿戴齐全等等,也是无数的琐碎。

    果子的重头在经营上,这里头学问就更大了。

    从小了说有新销路的开拓和既有老客的维护,这一个“维护”二字,里头就是一日日一月月的日常来往。偷奸耍滑自然不能干的,怎么能想在人家前头,或者有点意外之事怎么能尽快给人家解决了,叫人家不至于生恶,一样样下来,也都煞费苦心。

    往大了说还得有整个作坊的新品研制,从常年走货的各样数目里去看什么食客口味的变化以做妥当应对,蜂拥而起仿造自家买卖的同行对手又该如何应对等等。

    还有同七娘那边的几个管事间的来往,果子是七娘带起来叫她经管这边买卖的,那几个是七娘指了给她帮手的,这里头的分寸毛哥也给果子说了一通人心好恶的话。

    果子觉着最难的就在这里了:“一样的事情非得拐那么大一弯子来说,来做……就不是实话实说么!”

    毛哥却道:“你若觉着你的‘实话实说’是实的,就着人心变个法子就是虚的,那我就白教你这两日了!事情果然是这样的情形,这个是‘实’的没错,可人天性就喜欢听什么不喜欢听什么,这也是一个‘实’,你要想把事情推进顺利了,非得把这两个‘实’合在一处考量才成。毕竟世上哪有单个的事?还不都是人的事!”

    果子听了也觉有理,就跟着他哥的意思一一学起来。

    这学的终究还是学的,一开始难免磕磕绊绊。不过有了这么一个行事的提纲在,她心里倒没有之前那么慌了。好歹若是错了能晓得自己是错在了哪一块,是之前就没考虑到,还是规矩行事都说过了却是做的时候没做到位,这样改起来也有根有据的。好像瘸腿走路的人得了根拐杖,总算能迈开步了。

    七娘见了果子的改观,也松了口气,笑着对几个心腹道:“她这可算走出来了!若是这一步始终迈不动,我也教不了了,只好叫她爱做什么做什么去,免得生把心给压坏了。幸好幸好。”

    各处顺遂,摆明了当甩手掌柜的灵素却又闲不住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后街顶了个铺子当真开起小酒馆来了。

    倒是离家近,隔了没两条巷子,方伯丰起先还劝她,好容易这么些年忙下来,刚能歇歇,怎么又要开买卖?可后来想到年前自己同俩娃儿都各有各事时候,她一个人忙过年事务时说的那番话来,想着她有点事情做也好。加上酒馆不是饭庄食肆,也不用整天开着,什么时候歇两天也不耽误什么事情,也由着她去了。

    湖儿同岭儿挺乐意灵素开个小买卖,岭儿高兴的是“下酒菜都能当零嘴儿吃的,开酒馆好”,湖儿想的却是“娘有点事情忙,就不会老想舅舅和外祖家的族人了。”

    灵素从前就念叨过几回想要开个小酒铺,她觉着那样热闹有趣,且能变着法子做各种吃食,不用管下不下饭,饱不饱肚的话。

    这回真的开起来,却不是为了从前那点乐子,她是实在没法子了!

    读书是好,可读书也有县舅爷这样的读书人,学了一肚子书,说话为人惹人嫌还罢了,他自己还常说不通自己的道理。一时觉着自己厉害得天下无敌,成仙成神指日可待;一会儿又觉着人人都瞧不起自己,谁都要压自己一头,这辈子怕无出头之日。心里闹得厉害时,整夜整夜不得睡,得靠烈酒谋醉求眠。

    有钱好,可齐家的二少爷刚刚叫人从自家荷花池里捞上来,幸好发觉得早,还剩半条命在,这就算德源县数得上的有钱人家了,怎么还想不通要寻短见呢……

    长寿好,山上好些老爷子同儿子媳妇吵架了就哭“我怎么不死啊,你们就是嫌我活得太长啊”;家世显赫好,你看县舅爷若是个平常人家的娃儿,或者不至于被不求观那群人哄去当挡箭牌使,七娘一直着紧教畅儿看明世事人心,就是怕他往后应付不来各方来的算计……

    这还不是鬼打墙?从前听人说的那么些“如果能……就好了……”竟都是死胡同或者绕圈路么?!

    有没有哪个说着“如果能发财就好了”,果然发了财之后就人生圆满了的?有没有求长寿,真长寿了晚年安逸再无他憾的?

    灵素觉着自己还得多看看人间的故事,也许能找出正道为人的一点线索。

    作者有话要说:

    看了一下评论,真是抱歉,后面这一阶段确实没什么有趣的了。

    灵素钻到人堆里细看了之后,发现从前认为“于人有用”的东西其实不是根本,因为最后落脚都不在物质世界上,所以确实没什么剧情可兑了,剧情都在前面,这里只是灵素从另一个角度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