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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吩咐的几位大宫女,个人自去做个人的事。其余众人,恭恭敬敬地跟在景砚身后,回坤泰宫。

    这会儿,连最调皮不过的景嘉悦也安静得不敢作声。却有一人例外——

    云睿可没忘了她的赌注,那只鸟。

    于是,在侍墨错愕的目光中,云睿挣开她的手,也不管浑身的伤痛和褴褛的衣衫,疾奔到树下,揣起那只啾啾鸣叫的幼鸟。

    景砚面现怒容:“阿睿!你又淘气!”

    云睿吐了吐舌头,嗫嚅道:“这鸟儿是……我赢的彩头……”

    景砚面露不豫,顾忌着人多口杂,并未发作。

    云睿则在那一瞬间,看到了她眼中强烈的情绪。

    是失望吗?还是伤心?抑或更多,自己看不懂的情绪?

    这样的阿嫂,有情绪的阿嫂,即使她发怒、她伤心、她失望,云睿也觉得那是一种活生生的存在。这样的阿嫂,仿佛同那个冰室、和那扇青铜门内永眠的皇兄,没有任何瓜葛。云睿宁愿阿嫂对着自己勃然大怒,甚或破口大骂,也不愿看到她只会对着皇兄的尸首哭泣——

    那是怎样的一种绝望啊?

    绝望得让人想到了……死亡。

    阿嫂她说,让皇兄等等她?

    她说要等自己长大成人了,就“随了”皇兄去?

    想到这样美好的人儿,竟然要……

    云睿胸中忽的一疼。接着,心念一动,某个大胆的想法从她的脑袋里冒出来。

    她正痴痴地想着,不经意抬头,恰与嘟着嘴、被药红牵着小手的景嘉悦的目光对上。

    景嘉悦一眼瞥见她怀里的白鸟,小嘴嘟得更高了,黑白分明的大眼愤愤地盯着云睿,简直要喷出火来。

    云睿倒是没太同她计较。毕竟,她过往打架的对象皆是男娃娃,同一个女孩子厮打,倒是破天荒头一遭。再一瞧景嘉悦小脸也花了,青一道红一道的,发髻也散乱了,发带上坠脚的四颗明珠只剩下了孤零零的一颗。

    云睿有些歉然。她摊开掌心,白生生的手掌里正躺着一颗晶莹明珠。那是她方才去捡拾幼鸟的时候在脚边发现的。

    “喂!你的珠子!”她紧跑两步,赶上景嘉悦,把手掌摊开在她的面前。

    景嘉悦更恼了——

    这野丫头怀揣着战利品,手上还捏着自己的饰物给自己看,这不是炫耀是什么?!

    “谁稀罕!”她恼羞成怒,抬掌一把挥开云睿的手,骄傲地扬着头,走了。

    云睿的脸霎时黑了。

    景砚冷眼旁观,早将这一切看在眼中,突地想到了某年某月某个午后,独属于两个人的美好。

    第20章 跪下

    坤泰宫中,正殿。

    景砚端然而坐。

    秉笔敛衽而入,朗声回禀:“主子,太医院两位院首都在寿康宫侍奉太后,奴婢只好请来了施大人。”

    景砚紧绷的神色闻言一凛,拧着眉头紧紧盯着随在秉笔身后踯躅而行的消瘦男子。他苍白着一张脸,佝偻着身躯,似乎已被压弯了腰。

    景砚心中一痛:这还是她熟悉的然哥哥吗?

    “皇后殿下……”施然俯身行礼。

    景砚急忙令小内侍扶起他。

    施然抬起头,四目相对。

    景砚心中又是一痛,抖声道:“然……然哥哥,你怎的……这般模样了?”

    曾经丰神俊朗,如风中修竹般的青年男子,此刻鬓角已然染上了霜白。

    施然听到那声“然哥哥”,忽的悲从中来,瞬间通红了眼眶,失声痛哭:“砚儿……皇后……微臣无能……”

    说着,委顿在地。

    景砚的身形颤抖,如玉般手掌倏的攥紧了身下椅子的扶手,强自忍耐着喷薄而出的哀戚:“然哥哥……你别……别这样……哲……陛下他如此,我之心痛,亦不啻于你……”

    “不!”施然猛然摇头,“是微臣无能,医术不精,不能护得住陛下性命……微臣无能,是微臣无能啊!”

    景砚闭目,抑住将将要夺眶而出的泪水,转瞬间双眼便回复了清明。

    “然哥哥,哲的事,非你之过,乃是那一箭……那一箭……”

    她咬着唇,以致咬破出血,再难说下去。

    施然闻言,枯瘦的手掌突地攥紧,轻抖着身体,拜伏在地:“皇后殿下,微臣正在全力调查那支箭的来路,定要为陛下报仇雪恨!”

    他说着,眼中精光重现,慨然道:“待到陛下大仇得报之时,微臣便自刎于陛下梓宫前,以死谢罪!”

    “不!”景砚惊起,“不!然哥哥,不可如此!”

    她心中又痛又怕——

    眼前这男子从小对哲是何等的情谊,他们三人一处长大,景砚如何不知?她着实怕,怕那黄泉路上,哲的身边有然哥哥的陪伴,再没了自己的位置。

    何况,他们从小的情分,她怎能看这温润若玉如兄长般的男子,就这样去了?他的身上背负着家族的期望,那是几十条冤魂的全部希望。他不该为了一个逝去的人而搭上一生,哪怕那人是她的哲。然哥哥他应该娶妻生子,应该光耀门庭,应该子孙满堂,尽享天伦之乐。

    施然摇了摇头,不为所动,坚然道:“微臣心意已决。只求皇后殿下保重凤体,莫辜负了……”

    他猛吸一口气,续道:“……莫辜负了陛下全副心意的在意。”

    景砚咬紧牙关,也是通红了眼眶:“然哥哥,话不是这般说。哲他定是不想让你为他殒命,你该好好地过活,莫忘了你身上背负着施家满门的希望!”

    施然默然。

    “何况,”景砚又道,“然哥哥你寒窗苦读,身负学识,怎可为情所困辜负了自家的才学?新皇即将登基,她需要你的辅助。”

    “新皇?”施然悚然抬头。

    “是。新皇宇文睿,是当年孝怀太子的独生女儿,亦是哲的从妹……”

    “独生女儿?从妹?”施然睁大双目。

    “正是。”景砚点头。

    “她现在何处?”施然急问。

    “着秉笔请你来,正是要给那孩子瞧病。”

    “怎么病了?”施然面露急切。

    景砚面上无奈:“小孩子打架而已,不是什么大病,大概不过是些皮外伤。”

    施然闻言,心思方才一松,整了整皱巴巴的官袍,精气神倒是一时间提了上来。

    “好,劳烦秉笔姑姑带路,微臣这就去瞧瞧她。”

    秉笔连忙还礼,带路。

    景砚忙道:“然哥哥,还有悦儿也在后面室中,也烦你给瞧瞧。”

    “悦儿?”施然挑眉。

    景砚微赧,着实觉得她这个小侄女丢脸:“悦儿和新皇打架,两个都受了皮外伤……”

    施然面露古怪,终是憋不住失笑,拔足便走。

    随着秉笔走了两步,他猛然顿住脚步,转过头看向景砚,审视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