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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张脸瞬间煞白,马鞭也顾不得了,手一抖,又一松。地上那人正用力扯着那马鞭,不提防他脱手,一个趔趄跌坐在地。

    一众人连滚带爬地下了马,俱都拜伏于地。

    华服少年更是虔诚:“臣秦烁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宇文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内心很想在他撅起的屁股上揣上那么一脚,然而,她说出口的却是:“成国公家的二公子?”

    秦烁听得皇帝不仅知道自己是哪家的,还知道自己在家中的排行,不由得心中暗喜,言语中更是难掩的得意:“正是臣!陛下好记性!”

    好记性个屁!朕还不是刚刚听阿嫂说的?

    宇文睿暗暗磨着牙:就这幅纨绔模样,还想给朕当后君?哼!你才该撒泡尿照照!

    “秦二公子好兴致啊!”宇文睿勾起唇角,脸上却没有分毫的笑意。

    秦烁听得皇帝这般说,愈发得意,竟浑然忘了礼数,扬起脸直直盯着皇帝的脸——

    离得这般近,皇帝的面容他看得更清楚。那张脸虽然不是他见过的最美最惊艳的,但是那份英气与贵气交相辉映的气度,绝非他所见识过的女子可相比拟的。见皇帝竟然对着自己勾起唇角,秦烁一颗心砰砰乱跳,喉头难抑地用力吞咽了一下。

    宇文睿岂会看不清楚他此刻的模样?不由得怒从心头起。

    她脸色突地一变,仿佛晴空万里“喀啦啦”几声惊雷,瞬间便阴云密布、狂风怒号。

    “你是哪门子的臣!”

    秦烁听得那一声夹着内力的质问在耳边炸响,身躯一哆嗦。他一时想不明白皇帝何以勃然变色。

    “《诗》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管理着朕的哪一州、哪一府?也敢自称为‘臣’!”

    在宇文睿的逼视下,秦烁早就吓瘫了。他读书本就读得糊涂,一时之间哪里分得清这个“臣”字说的是“臣子”还是“臣民”?

    迫于皇帝的气势,秦烁嗫嚅着,张了几次嘴,都发不出半点儿声音。

    宇文睿冷冷一哼,道:“看来朕真该督促督促学官了!我大周子弟的学识修养堪忧啊!”

    她说着,凉凉地睨着秦烁。

    秦烁垂着头,已然感到来自头顶的压力。他并非全然愚蠢无识之辈,听皇帝此言,已是清楚皇帝听到了自己之前的辱骂跋扈话语,这是在讽刺自己无知无识,更是不知礼,失了世家公子的身份。可面对这个大周江山最最尊贵的女子,又是初见便令自己怦然心动的人,他不甘心就此被划出后君的“备选圈子”。

    秦烁心一横,索性豁出去了。他双手抱拳,向上拜道:“陛下教训的是。秦烁必当谨记于心,时时自省!陛下躬临华阳围场主持秋狝,实我大周之幸事!秦烁方才射得黑熊一只,瑾以此敬奉我主。恭祝我主芳华万盛、龙骋万里!”

    宇文睿倚在马上,笑吟吟地睨着秦烁。

    好一张滑嘴!倒是祝得别致!

    只是不知这张嘴糊弄过多少女子。哼!当朕是那起子庸脂俗米分吗?几句好听的就想哄得朕开心了?

    “这熊是你打的?”宇文睿一指地上的黑熊。

    “正是!”秦烁肃然道。

    “哦?”宇文睿眉尖一挑,“这两箭射得倒好……”

    “是小人射的?不是这位公子……”被忽略在一旁的雄壮少年突地开口。

    宇文睿转脸看向他,眼中含笑。

    少年穿着军士服色,应该是这华阳围场的护卫。

    他被宇文睿盯着瞧,微黑的面庞突地一红,声音便小了下去。

    “胡说!”秦烁抢白道,“陛下!这小兵不知从哪里来的,居然胆大包天来抢功劳……”

    “这位公子,你方才身陷险境,若非小人一箭,这会子你命都没了!倒说小人抢什么功劳?”

    宇文睿此时呵呵一笑:“有趣!既然你二人各执一词,口说无凭,来来来,让朕瞧瞧你们各自的本事!”

    秦烁与那雄壮少年闻言,同时一呆。

    宇文睿摘下自己的马鞭,扬手递向何冲:“去把朕的马鞭挂在那棵树的树枝上。”

    她遥遥一指三十步开外的一棵粗树。

    何冲领命而去。

    宇文睿点指着那棵树道:“你二人各自射上一箭,让朕瞧瞧你们谁的箭法高深。”

    秦烁忖着眼前的情状,暗自思量。他平日里弓马骑射还算不错,百步穿杨于他而言并非十分难事。可,眼下皇帝把自己的马鞭悬在三十步远的近处,这又是什么意思?不是该悬得远而又远,谁射得中谁的箭法高明吗?

    秦烁有些看不懂了。可他不甘心,皇帝让他射一箭便射一箭,难道堂堂国公爷家的二公子还怕了个小兵不成?

    弯弓搭箭,秦烁微一沉吟,“嗖”的一声,箭已脱手而去。

    宇文睿细听那弦响箭去的声音,心中已了然。

    “该你了!”她一指军士服色的雄壮少年。

    少年突地面露难色,秦烁鼻孔哼道:“敢惊了圣驾,要你好看!”

    宇文睿知他意在威胁,冲着雄壮少年悠悠道:“怎么?不敢?”

    少年听她言语,只觉得血撞脑门,浓眉一竖,凛然道:“非是小人不敢!小人的弓,被他们拗断了!”

    他愤然指着秦烁的一众随从。

    众人脊背上都泛上了凉意,怯怯地偷眼瞧皇帝,唯恐皇帝一怒之下再治了自己的罪。

    却不承想,宇文睿哈哈大笑:“成国公果然家风彪悍!不妨事。”

    她说罢,摘下腰间的金弓,掷给少年,又掣出一支箭甩在少年的面前:“让朕瞧瞧你有几分能耐!”

    雄壮少年接过她的金弓,浑身的血液俱都沸腾了。他面色复杂地凝着宇文睿,却不动作。

    宇文睿双眸一眯,微含愠怒:“怎么?没胆子比试了?”

    少年骤然抓紧弓背,莫大的压抑之感迎头而来。他绷紧脊背,鼓足勇气迎上宇文睿的目光,沉声道:“不论结果如何,请陛下给个公道!”

    “好!朕定会给你们个公道!”宇文睿爽朗道。

    雄壮少年听到她刻意将重音放在“你”字上,神情一震,拾起那支箭,搭于弦上,缓缓拉动至极限。

    随着“嚓”的一声脆响,箭离弦而去。

    宇文睿嘴角含笑,且不论结果,如今胜负便已分明了。

    皇帝把金弓掷给少年的一瞬,秦烁心里就不自在了。那张金弓,秋狝开始时,皇帝便承诺要将其赐给狩猎最丰者。那弓是皇帝的御用之物,此刻却掷给这个胆大的小兵用。这其中……莫非有什么玄妙?

    哎呦!秦烁恍然大悟——

    陛下命人将马鞭悬在三十步开外,哪里是考较二人谁射的远?明明是比谁的箭射得深!

    能将箭顺着熊眼射入熊脑深处,这哪里是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