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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小的一片空地,支着一张矮腿石案,案后蒲团上盘坐着一个男子。

    男子四五十岁年纪,面目随和恬淡,下颌干净无须;头发随意用一根木簪挽起,几缕华发夹杂其间;一领布袍浆洗得整洁泛白,身前一副楚河汉界的象棋,自顾自正下得热闹。

    眼前情景令宇文睿惊得睁大了眼。

    此人是个内监无疑,孑然一身还能自得其乐,可见是个胸中有丘壑的。然,高士、隐士不都是以弈为乐吗?所谓“战罢两奁分白黑,一枰何处有亏成”。这人却在同自己下象棋,真是奇怪!

    好奇心下,宇文睿不由得凑近了几步,坐在一个树桩上看着那人如何作为。

    那人倒是浑不在意,仿佛没看到她一般,左一步右一步地下棋。

    宇文睿看了一会儿,懂了:这人是将一个脑子分成了两半,俨然左右手互搏一般。红棋走出一步,必要冥思苦想出黑棋最妙的一招应对,接着再为红棋绞尽脑汁思索出更妙的一招……

    如此循环往复,简直就是同自己较劲。

    两棋胶着厮杀,宇文睿越看越是头大。她忍不住开口道:“你这样下法,何时是个尽头?”

    那人执子的手掌一顿,淡笑道:“自然要全力施为才有趣!”

    宇文睿挑眉。

    全力施为?

    有点儿意思。

    “可是这般下法不累吗?”她之前看那人思索、皱眉、舒展、狂喜诸般情状,都替他觉得累。

    那人呵呵一笑:“乐为之事,当然不觉得累。”

    宇文睿似有所悟,怔怔地凝着棋盘不语。

    那人忽道:“陛下可肯赐教一盘?”

    宇文睿一呆:“你认得朕?”

    那人莞尔:“九龙团花便袍,老奴怎会不识?”

    额……

    宇文睿决定了,今后白龙鱼服可要好生装扮一番。

    第48章 吮。指

    “老先生棋力更高一筹,朕输了。”宇文睿的“帅”子儿被死死地将住,投子坦然认负。

    “老奴是刑余之人,可担不起陛下这一声‘老先生’。”那人从容收拾残局,将旗子再次一一摆好。

    “不然,”宇文睿摇了摇头,“老先生刚才一番话说得极有道理,让朕有所体悟。你的棋力又是高过朕很多,朕于此道亦有心得,你堪称朕的先生!”

    那人微微一笑,也不同她十分争辩。

    宇文睿见他仪态淡定,一双手干燥素净,显然不是粗使的下等内侍,心中暗暗忖度着这人是何身份。

    思宸殿……

    宇文睿恍然大悟——

    她知道这人是谁了!

    “魏总管一人守着这思宸殿?”宇文睿忽问魏秦把着棋盘的手指一顿,缓缓看向宇文睿,眼中流露出赞赏:“陛下好眼力!”

    宇文睿脸现愧色:“是朕疏忽了。魏总管侍奉先帝十余年,劳苦功高,朕本该着人安顿你颐养天年的,却让你流落到这里……”

    “不,陛下不必自责。这处是老奴当年特向皇后娘娘求来的。皇后娘娘当年问老奴将来的打算,老奴说,只想在这里守着先帝的英灵,聊度残年,晓风残月,清粥小菜,此生足矣。”魏秦淡然道。

    他仍是习惯称景砚为“皇后娘娘”。

    宇文睿听得心生感慨,肃然道:“老先生高义!朕不得不佩服!”

    魏秦摇头叹气,语声凄凉:“老奴只是舍不得先帝……”

    宇文睿不愿图惹他伤心,遂宕开话题问出心中的疑问:“朕有一事不明。”

    “陛下请讲。”

    宇文睿瞥一眼棋盘上的黑红两色棋子,终道:“人说弈道是君子道,唔,朕倒不是说老先生不是君子。只是好奇,为何爱好这象棋?”

    魏秦呵笑:“陛下可知先帝当年也问过老奴这个问题?”

    宇文睿一呆。

    只听魏秦续道:“老奴当年回先帝说,老奴是个粗人,弈道时时处处都须布局谋划,老奴着实应付不来,索性|爱这象棋厮杀得畅快淋漓!”

    “先帝如何说?”

    “先帝彼时正与段大人对弈,笑说,‘魏秦你这是骂朕和段大人阴谋算计呢!’”

    宇文睿大笑。她对先帝,那位已逝的皇兄,除了雪洞里冰冷的身体,还有阿嫂心心念念的牵挂,并没有什么过多的概念。如今听魏秦这么一说,顿觉皇兄也是个率直有趣的人。

    魏秦莞尔:“老奴这些年沉迷此道,更有了另一番心得。弈道,枰上黑白,不论攻、守、围、突,要么黑要么白,棋子就是棋子,分不出彼此的区别。棋手各坐于枰后,俨然帝王,挥斥方遒,驱天下人为我所用,为我所战。天下人仿佛也都泯灭了面目,只变成同一种角色——棋子。昔年战国时,商君助秦孝公变法,改革户籍,重农而抑商,什伍连坐,废爵位,重奖军功,为的不过是君王一统天下的私心,以及臣工扬名后世的私心,结果把个偌大的秦国变成了一部战争机器,黎民百姓都变成了战车上的一部分。以至于后来始皇帝继位,杀伐天下,横征暴敛,残虐成性,征募天下人修陵墓、筑长城,还妄图长生不老……秦二世而亡,还不是因为他们惹得天下人没法子存活,天下人便不让他们存活了!”

    宇文睿初听他一番言论颇感有趣,可越听越是心沉。

    古往今来,帝王以成就霸业、一统天下为圭臬,文臣武将以辅佐君王称王称霸为分内事,更有那起子削尖脑袋向上钻营的,美其名曰“习得文武艺,货卖帝王家”,其实,哪一个不是为了自家的名声、权势、利益?到头来,有几个人问过天下的百姓要的是什么?

    她凝着棋盘上的圆状棋子,每一颗都有每一颗的名字;所谓“马走日,相走田,車走直线炮翻山”,每一颗棋子也都安于其位。

    沉吟半晌,宇文睿忽道:“文臣佐政,武将卫国,商贾易货,农者耕田,医者医,艺者艺……”

    “嘿!”宇文睿霍然而起,右拳击在左掌之上,慨然道,“天下人各安其职,各乐其业,所谓上国,莫出于此!”

    魏秦眯着眼,仰头瞧着少女激昂的表情,心中大感欣慰:小皇帝的悟性比先帝还要好,更兼之生长于民间,更能切身体会百姓之诉求。如此,大周何愁不兴旺?天下人何愁不安居乐业?

    宇文睿双手抱拳,一躬到地:“魏总管高见,睿受教了!”

    魏秦连忙起身,行礼道:“不敢!陛下乃天下之主,见识自然远在老奴之上。”

    宇文睿被戳中心事,默然一瞬,才道:“朕其实眼下正有一件事为难得很……”

    “陛下何事为难?”魏秦问道。

    “唔……感情之事……”宇文睿嗫嚅道。

    “呵呵,陛下问老奴感情之事,可真是问道于盲了。”

    宇文睿垂头。

    魏秦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