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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睿一愣,“师父又说出什么裴相接受不了的道理了?”

    裴重辉苦笑:“我这还没说什么呢!他啊,该退了……”

    宇文睿眉尖一挑。

    “陛下真要对北郑用兵?”

    “是啊,迟早的事。”

    裴重辉神色复杂,缓缓道:“兵戈之事,对百姓终非好事。”

    “朕知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嘛,这个道理,朕懂。可是,大周自太|祖开国,高祖皇帝征战四方,才有了后来的天下一统。武宗皇帝胡闹,以致杨灿之反,从仁宗到先帝,再到朕,心心念念的无不是国之一统,以慰祖宗英灵……”

    “陛下觉得江山一统,真的好吗?”裴重辉打断她,问道。

    宇文睿一呆:“当然好啊!哪一个做帝王的不想一统天下啊!”

    裴重辉默然,笑。

    “师父想说什么?”宇文睿奇道。

    “若臣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陛下不会治臣的罪吧?”裴重辉笑问。

    宇文睿听他居然搬出君臣的话头儿,眨眨眼,“师父这是哪里话?朕是听不进劝谏的人吗?”

    “陛下可记得当年臣教你的第一课?”

    “记得,师父当年说‘天下是百姓的天下,君王是百姓推举出来的,顺从民意,让百姓安居乐业是君王的本分’。”

    裴重辉赞赏地颔首:“陛下记心很好。那么,陛下如今觉得这句话如何?”

    宇文睿想了想,道:“朕觉得这话很有道理,天下百姓是朕的子民,朕自当为他们的安居乐业着想。”

    裴重辉听到“子民”二字,暗叹一声——

    这毕竟是封建时代的大周,怎么可能要求一个封建制度下的君王视自已与百姓平等无差别呢?

    可见,世事无完美。即使他命好落在了当朝重臣的府中,即使他仕途平顺三十岁出头就官居四品,且又是帝师前途无量,他也不能够毫无瑕疵地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有些事,不是一代两代人就可以成就的。

    裴重辉于是释然,淡笑道:“陛下说得很好,想来到了统一北郑的时候,陛下也定会善待北郑的百姓。只是有一点,陛下一定要记得。”

    “师父请说。”

    “这世界,在大周、北郑、戎狄诸族之外,还有很大很大的地域,那里有陆地,有大海,当然,也有国家。”

    夜深。

    宣政殿配殿。

    “主子,子时正了,您还不安歇啊?仔细光线暗,伤了眼睛。”申全小心翼翼地换上新灯烛,罩好灯罩子。

    宇文睿头都没抬,手上还在刷刷批着奏折:“看完这一摞的。”

    申全瞄一眼半尺来厚的一摞子奏折,暗暗叫苦:这得熬到什么时辰去?

    说来也怪,自从前日皇帝从沁芳阁回来,就像变了个人儿似的,每日老老实实地上朝,下了朝也不得闲,不是会朝臣议事,就是在宣政殿配殿里批折子。便是太皇太后和太后那里,除了每日常例的问安,也鲜少去了。

    难道是太后那天的惩罚奏了效了?申全暗自琢磨着。

    以他对皇帝多年的了解,这主儿是个极有主意的,她会因为责罚而收敛?打死申全他都不信!

    收敛那是不可能的,只怕是越责罚,这祖宗越来劲才是真的!

    到底是为什么呢?

    申全深深地困惑了。

    展眼间两刻钟过去了,申全眼见着小皇帝还在奋笔疾书,偶尔皱着眉对着奏折用功,也觉心疼。

    “主子,要不奴婢让御膳房弄点夜宵点心来?您看您想进点儿什么?奴婢去吩咐。”

    宇文睿眉头拧得更紧:“你怎么这么啰嗦?吃什么点心?你要把朕喂成猪吗?罢了罢了,你去歇吧!朕这儿不用人伺候。”

    申全扶额。

    您这是闹哪样呢?不吃不喝的只知道用功?不会是在沁芳阁里撞了什么邪吧?

    话说,您在这儿呢,奴婢哪敢就这么去歇了?就是敢,也舍不得不是?

    他这里正没主意,只听宫女挑帘笼声响,紧接着传来一把温润的声音:“什么时辰了,为什么还不睡?用功岂在这一时半刻?”

    第65章 习惯

    这世间,什么是最可怕、最难摆脱的?

    习惯。

    当习惯了某个人的某种样子之后,突然有一天,这个人不复曾经的模样,翻天覆地变成了另一种样子,怎么会不令人心惊?

    比如,宇文睿之于景砚。

    那日,在皇帝的寝宫中,景砚被睡梦中的宇文睿亲吻。她仗着多年历练的强韧心性,硬是独自苦撑到宇文睿熟睡过去,才费力又小心地掰开小皇帝八爪鱼似的束缚,轻手轻脚地整理衣装,又状若无事地掩门,摆驾回了坤泰宫。

    景砚早已做好了“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心理准备。她想,无忧还小,只是一时迷了心性,才会对自己这个“老人家”动心。往后的日子里,不论无忧对自己说什么,全当是孩子话,一带而过淡化处理,时间长了,无忧的心自然就淡了,自然会被别的年轻姑娘或者后生吸引了去。

    可谁承想,景砚佯装淡定,宇文睿比她还淡定,淡定得像是变了个人——

    每日除了例行的问安,再不多踏进坤泰宫一步;就是例行问安时,也不再活猴子般地黏着自己,反倒像模像样规规矩矩地坐着陪自己说话;说话也绝口不提任何亲昵言语,要么是嘘寒问暖食衣住行的琐事,要么是探讨些朝堂内外的大事,不过两刻钟,说完就告辞。

    景砚着实被惊着了。她暗自忖度着小皇帝的一言一行,心中愈发的忐忑不安:她怕自己那日被“轻薄”之后,宇文睿醒了。因为醒了,所以害臊了。因为害臊了,所以受了刺激了,性情大变。

    景砚越想心里越不踏实。皇帝年纪还小,又是初尝情滋味,不会再弄出什么病来吧?

    尤其,这几日,她时常唤来皇帝身旁伺候的人询问皇帝的衣食起居,竟问出了什么?

    皇帝天天下朝后,还与群臣商讨国事,晚上也不好好休息,批折子批到后半夜!

    景砚在坤泰宫里,再难安眠,辗转反侧,又是疑心,又是心疼:十几岁的孩子,每天这么累,怎么得了?时间久了,再好的身子也熬坏累垮了。

    宇文睿看折子正看得兴奋,浑没想到这个时辰阿嫂会亲自来探望自己。

    听到熟悉的声音,宇文睿的神魂瞬间被抽走了,整个人像被施了定身法,只眼珠子转着打量着阿嫂袅娜的身形。

    景砚看到她痴傻的模样,仿佛那日重现,所不同的,那日的无忧是闭着眼睛的。

    睫毛绒绒的,墨色羽扇一般;微嘟着嘴唇,发出小小的鼾声,唇上还有亮泽的水光,不知是谁的……

    “阿嫂的唇……好软……我好喜欢……”

    如幻如惑,这句话就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