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默然不语。
宇文睿犹自恨恨的:“战腾老贼,真是奸诈!朕还没动手宰了他呢,他倒先来这么一出!”
说着,复又咬牙切齿道:“吴斌打仗是一把好手,处置应急上差的太多!我要是他,一刀先砍了老贼的脑袋,让他妖言惑众!”
“又急?”景砚沁凉的手掌覆上宇文睿的,肃道:“之前吃的亏还嫌少吗?”
宇文睿抿了抿唇,脸颊上的浅疤因着景砚这一句轻跳了两下,让她不禁忆起那些陷于绝境险些殒命,后又身受重伤痛苦不堪的日子,嘴角耷了耷。
“不心急。为了能和砚儿你长长久久地厮守,我也再不心急!”宇文睿发誓般道。
景砚方褪去热度的脸上又觉微烫,可这样的话又让她觉得心里甜丝丝地受用,不由得拉宇文睿站在自己的面前,仰着脸,殷殷地看着她越发高挑挺拔的身形,葱指抚上她衣衫上的纹饰,那些,都是景砚一针一线缝就的。她缝就了衣衫,何尝不是缝进了自己满心的挂念?
“无忧,你要记得,不管你人在哪里,我都时时刻刻牵挂着你……”
景砚难得说出这样感情外露的话,有些不适。顿了顿,她才又道:“所以,唯你安然,我心方安。”
宇文睿微垂着头,深情凝着她,双眸几乎柔成了两汪水——
她真的,迫不及待,想要拥有眼前这个美好的女人。
第179章 君临
吉日。
宇文睿一早就起来洗漱完毕,迫不及待地来见景砚。景砚的住处被她安排得离自己的极近,美其名曰便于日日给太后问安,其实是聊解她此时无法和景砚同榻而眠的遗憾罢了。
景砚惯于早起,宇文睿进来的时候,她已经收拾停当了。只是,今日不同往日,宇文睿见到的,不是那个穿着半旧素裙凭窗读书的美好女子。景砚身姿隽秀,威仪赫赫,凝向宇文睿的目光却柔和而坚定,令宇文睿无比心安,因着这个特殊的日子而忍不住跌宕起伏的心绪也如清婉月光下的海水,缓缓地归复于夜的平静。
她注意到,此刻的景砚竟穿得无比正式:翟衣,龙凤云纹,玉革带……只头上没佩戴太后珠冠,而是簪着一支金凤钗。
“阿嫂这是……”宇文睿有些紧张。
景砚眼波流转,不经意间便满溢出情意来。她望着宇文睿,莞尔:“无忧这一身打扮,又是做什么呢?”
宇文睿呆了呆,手指下意识地抚过所着赤红龙章武弁服上的纹饰。今日,她将要以大周天子的身份入主北郑都城,北郑的百姓、北郑的臣工、北郑的皇族,都将要向她臣服。从今以后,“郑”这个国号就成为了只存在于史书中的字眼儿,北郑这片土地将被并入大周的疆域,继高祖皇帝之后,她,宇文睿,成为了统一中原的帝王!
呆怔一瞬,宇文睿复又激动起来——
她穿着的是皇帝出征的武弁常服,景砚穿着的,怎么看都像是和她一对的皇后吉服啊!
好吧,她得承认,太后吉服和皇后吉服的形制、绣纹还是有所不同的。不过,这样大喜的日子里,就允许她幻想一下两个人是一对儿的吧!
尤其,砚儿穿了这身迎上来……
宇文睿的心口砰砰狂跳,一双纯黑的眸子亮得发光:“砚儿要同我一起去吗?”
每每听到皇帝这样唤太后的时候,秉笔和侍墨就好生希望自己变成木头人啊!木头人什么的,就不用因为听了皇帝情不自禁的深情呼唤而尴尬无状了。两位主子的感情是愈发的深了,可明晃晃地秀恩爱,也挺虐人的。
相较于两名大宫女,景砚其实更觉得羞赧,无论她听过多少次宇文睿情不自禁的亲昵称呼,骨子里的矜持和从小所受的教育都让她没法坦然面对。亲昵的字眼儿,不该是两个人独处的时候呼唤的吗?
“一起去什么?”景砚端然着一张脸,努力忽略那一声呼唤所勾起的旖旎,将话题引去另一个方向。
“去郑都!接手北郑啊!”宇文睿的目光炯炯的,满是期待。
景砚微涩,那样纯然的期待神情令她心生犹豫,但她素来性子外柔内刚,决定的事情便不容更改。
“又混说!”她轻斥道,其实并不严厉,“拔城纳土,自是献给天子的。哪里有后宫参与的道理?”
这个道理,宇文睿当然是懂得的。只是,或许人心就是如此的不知餍足。曾经,砚儿只是对自己嫣然一笑,便觉得世间最美好的事情莫过于此;曾经,心心念念着哪怕这一生只是守着她、看着她,便足矣。而此时此刻,她郑重梳大妆,送自己去那无数皇者渴盼的高度,自己竟生出了与她举案齐眉、共享江山的大胆念头来。
宇文睿为着自己脑海中划过的意念而悸动不已,却又存着几分忐忑,以及比之更加强烈的期盼。
“再广阔的疆土,我唯愿与砚儿携手同享!”说罢,她盯紧景砚的脸庞,唯恐错过了半丝半毫对方的反应。
景砚冰雪聪明,这话只在她的耳边打了个转儿,她便敏锐地察知其潜台词是什么,整个人僵了一瞬。她极想立时开口止住宇文睿这个危险的念头,偏又不能不顾忌今日这个特殊的日子。今日,至少今日,她的无忧该是全然快活的。
她要成就她的无忧,这是她的梦想,她要将她的无忧送上皇者的巅峰。她不要她的无忧在这样的日子里存下半分遗憾。
“你有这份心便好。”景砚回了宇文睿一个柔软的微笑,化开那句近似于表白的话语中强烈的暗示。
宇文睿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景砚抢先吩咐秉笔准备朝食。
很快,桌上便被码上了碟碟碗碗。宇文睿扫了一眼,皆是自己爱吃的。她自幼所学的规矩,所谓“食不言,寝不语”,用朝食的时候,若无大事是不可以含着食物随便讲话的,遂将满腹的心思暂时压下。
用罢朝食,净了口,景砚从魏顺的手中接过宇文睿的佩剑,拉过宇文睿,亲手为她系在革带上。
她的动作极其专注,像是在中规中矩地履行某一个庄重的仪式。她的头微垂下,鸦发向上束起,独留下一弯羊脂玉般细腻的脖颈,灼灼然呈现在宇文睿的眸前半尺处。
身体有些僵直,宇文睿下意识地挺了挺脊背。景砚的手指舞动在她左侧的腰间,偶尔会不经意地碰到她垂在身侧的衣袖。
宇文睿体热,一年四季都像个小火炉一样向外散发着热力,景砚贴近她的时候,她本该是觉得沁凉袭人的;然而,事实却是,因着两个人之间距离的缩短,宇文睿觉得有热浪袭来,一小股一小股的,冲击着她本就激动的心。
她于是将全副注意力落在目下那一弯瓷白细腻上,却须臾被晃昏了眼——
羊脂白玉,冰肌玉骨,美则美矣